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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梦柯握住他的手,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哭道:“我记得,一直都记得,你一定要看着我坐上那个位置,你要是死了,我就耍赖,所以你不许死,听到没有!”
叶齐笑了笑,张口欲言,却又止住了,就这般忽而沉默了下去。
他有些自嘲地想,没想到最后到死都还是不敢和这人说,他喜欢她。不过算了,就让他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好了,一个人伤心,总好过两个人一起伤心,又何必给他喜欢的人徒增烦恼。
也许是回光返照,令叶齐感到呼吸突然顺畅了许多,他看着自己的血在唐梦柯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朱红的指痕,忽然想要用衣袖替她拭去,可手却无论怎样都用不上力。
接着没过多久,渐渐地,眼前被黑暗占据,但他依旧瞪大了眼睛看着唐梦柯,不愿让这个人消失在黑暗里,直到最后的最后,千言万语,仅化作一句轻得几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表妹……将来你穿上门主服的样子……一定……一定……很好看……”
骤然垂落的手,再也无法留住的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那片冷冰冰的大殿上空,一直传出去很远。
而那日后,她发起了高烧,一连病了数月才终于好转,只是再醒来时,却把那个总爱跟在自己身后,有着仿佛阳光一般温暖笑容的少年弄丢了。那人明明为她做了那么多,而她竟忘了他,忘得一干二净,一丝不剩。
梦里忽然起了好大的风,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心底漫开。眼见着往昔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似的出现在眼前,唐梦柯蜷缩在黑暗中,冷得瑟瑟发抖。
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再也看不见那人的笑容,寒风夺走了她的知觉,再也感受不到那人的温度。恍惚间,她突然笑了起来,自嘲与讽刺交织成刺耳的狂笑,回荡在这片不知名之地,那般绝望与无助。
“这真的是梦吗?”
有人轻声喃喃,而回答她的只有一声又一声回音,慢慢在孤寂中支离破碎。
但即使无人回答,她心里却清楚,正如那人所言,如果她死了,欺负她的人只会笑得更加猖狂,而她想要保护的人只能受尽欺凌。所以,这不能是梦,她不能死,也不能再逃避了,否则……
黄泉之下,她又有何颜面再去见那人?
狂风暴雨中,蜷缩在泥地上的人拼尽全力地睁开双眼,任由雨水打在眼中,涩涩地疼。她扯了一下唇角,不顾伤口处的剧痛,一只手挣扎着在黑暗中摸索,直到找到了玄霄丢在她身旁地上的那个小瓷瓶。
也不管那瓶子里的究竟是什么,唐梦柯一仰头,将瓶中的丹药混着泥水尽数灌入口中,眼里满是决绝。
事到如今,她已无所畏惧。
叶齐……
叶齐……
你不会白死的,我唐梦柯对天发誓,定要让所有欺辱过你的人,血债血偿!
☆、187章 夜半客栈里的男鬼
而就在唐梦柯恍恍惚惚地回忆起那段她最不愿面对的过去时,林中深处,突然袭来的大雨打湿了层层林叶,雨水顺着叶尖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一人肩头,然而那人却好似全无察觉,只静静地看着手中那把染血的长剑,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站了一会儿,他垂下眼,突然倒转剑锋,反手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力划了一剑。霎时,从伤口涌出的鲜血染透了衣袖,殷红的血水顺着手臂从袖内淌出,流过手背,同那些雨水一样,一滴滴渗入腐烂的枯叶间。
手腕一转,剑光瞬间隐没在剑鞘之中,玄霄淡淡地看着那名手捧剑鞘,跪在自己面前的千重阁杀手,冷冷说道:“如果魅月问起,今夜之事无需报予她知晓。”
“是。”那名杀手低着头,恭敬地应道。
交代完这句话,玄霄收回目光,径自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而那名杀手在他离开之后,站起身来施展轻功,一个闪身也不见了,只余下空气中飘散着的淡淡血腥气诉说着方才发生过的一切。
雨越下越大,满耳尽是风雨之声,四下里一片漆黑,令玄霄几乎辨不清方向。
他走得很慢很慢,身体却挺得很直,就像是一把带着寒芒的利刃,绝不轻易弯折。可是下一秒,这人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体内再也压抑不住的内伤随着一声闷哼,瞬间爆发出来,逼得他吐出一口暗得发黑的血来。
就近扶住一棵树,玄霄依旧面无表情,但因为用力而嵌进了树干的手指却昭示着这人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闭上眼,调动内力调息了一会儿,待感觉稍稍好一些了,便又重新睁开眼,用另一只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残血递至眼前。
胸腹间的血气仍在一阵阵地上涌,玄霄放下手,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重新站直了身子往前走。
方才他划自己的那一剑实际上只是皮外伤,而此刻真正要命的还是他之前在长安时积攒下来的内伤。原本来说,只要他小半个月内不催动内力,以他的武学根基,再加上那些上好丹药作为辅助,半月之后大概就能好得七七八八,可现如今,刚刚与唐梦柯的那一战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虽然明知道会这样,玄霄却并不后悔,因为有些事,身在其位就必须去做,况且这点伤与他以前那些为了完成任务而无数次濒死的经历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只不过……唯独可惜玉皇顶那一战之前,他的内伤怕是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