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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到这人再次离开,李惜花才敢睁开眼,那一瞬间,他心中百味陈杂,鼻尖更是一阵酸涩,硬是强忍了半天,才没落下泪来。
清凉的水滋润着他干渴得仿佛火烧一般的喉咙,可更加煎熬的却是他的内心,他不敢去想方才玄霄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见到光明后,又坠下深渊的绝望了。
就这样,两人一个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岩洞,一个虽然还呆在原地,却也同样心情复杂。他们当中谁都没有察觉到这些天来,一直有一个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们,而方才的那一幕也悉数被这人看在了眼里。
☆、288章 请赏
他的枭儿可当真好本事,戏演得这般真,竟是连他都被骗过去了,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个表面看上去那么冷酷决绝的人,心里居然还有情呢?
慕容鸩垂下眼,微微地笑着,满目爱怜地用指尖轻抚着怀中的人偶,就好像那是他心头挚爱,可下一瞬,人偶的脸颊上却被他用指甲刮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你不该有情啊……
情爱是那么肮脏的东西,你怎么能让它玷污你呢?
轻轻摩挲着人偶上的那道划痕,他眼中的深情款款逐渐消失不见,平日里常含着盈盈笑意的一双桃花眼中,此刻只剩下阴鸷,可偏偏嘴角还勾着一抹温柔的笑容,不由让人一阵毛骨悚然。
你应该是冰冷的,是无情的……
就好像雪顶绝壁上盛放的莲花,圣洁而没有一丝瑕疵。
这样完美的杰作,才配献给至高无上的神明,而一切妨碍他完成杰作的人……
都要受到神明降下的惩罚!
慕容鸩抬起头,凝视着不远处那个被他绑在刑架上的青年,唇畔的笑意倏然消失。
天渐渐地亮了,而这场持续了大半夜的雨也终于在午时到来之前,收起了它凶狂的攻势。可即便大雨过去,天空却依旧阴沉得像是旧巷子里的灰墙,冥冥之中似乎昭示着什么。
墨色吊脚楼前的芭蕉树下,一名少年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明明时值夏日,可这人却披着厚厚的狐裘,怀里还放着一只铜质的小暖炉。
哥舒睿在折纸。
他脸上的神情十分专注,仿佛此刻手里叠的并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件更加珍贵的东西。而那纸也的确特别,用的是特意托人寻来的洒金桃花笺,纸面上有细细碎碎的花瓣点缀其间,煞是好看,并且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只见他先是拿起小剪子,将那些纸笺全都一张一张绞成规整的正方形。他剪得很慢很仔细,剪完之后,每一处剪过的地方都光滑平整得像是用裁纸刀裁出来的一样,而后又细细地叠,慢慢地折,于是不多时,他面前就摆起了一个又一个一模一样的千纸鹤。
然而就在他正将手中一只纸鹤的翅膀翻折出来的时候,一只遍身漆黑的乌鸦突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子里,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面前。
这小东西的胆子很大,一点也不怕人,它似乎在好奇桌上摆着的那些千纸鹤,侧着黑溜溜的小眼睛,左瞧瞧右看看,而哥舒睿也不驱赶它,就这般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看着这只鸟离他越来越近。
这乌鸦的脚上绑着一支细竹筒。
哥舒睿屏住呼吸,朝它慢慢伸出手,而这只鸟儿显然受过训练,一见他做出这个动作,便立即乖乖跳上了他的掌心,待这人取下它脚上绑着的信笺后,就又呼啦一声飞走了,只留下一片漆黑的羽毛自苍白的天空中飘然落下。
不知从何处忽来的一阵风将院内的芭蕉树叶摇得沙沙作响,而那满桌的千纸鹤也被这阵风吹落了不少,但桌前的人却根本无心去捡,只任由那些纸鹤掉在他的脚边。
哥舒睿低头看着这支正躺在他手中的细竹筒,琥珀色的眸子一片幽暗,他顿了顿,抽出竹筒内的纸笺,慢慢展开,然而上面空无一字。
见状,他微微地眯了一下眼,迅速地将纸笺按照原样卷了起来,塞回细竹筒内,装作一副没有被动过的样子,随后又起身,转到一旁那棵芭蕉树的后面,从干枯的芭蕉叶下拨出一截烂掉的竹子,再从里面倒出一只金蛉子,随手扔在了草丛里。
而等他做完了这一切,重新坐回到芭蕉树下时,这才注意到那些掉下桌来的千纸鹤。
不过一开始哥舒睿没有立即去捡,他似乎在想些什么,盯着那些纸鹤定定地出了一会儿神,而后才反应过来似的,但这次他没再将它们堆回桌上,而是从屋里拿出一个极漂亮的盒子,蹲下身来,把这些纸鹤一个个地捡了进去。
天色似乎又暗了一些,可能午后又要下雨了。
这可并不是个好兆头,这一点无论是对于正在忙着安抚灾民的忘尘来说,还是对那些受了灾的百姓来说都是一样的,但老天似乎并没有体谅苍生疾苦的意思,快到傍晚时,天空中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这一日,忘尘回来得又很晚。
因为少了丹弈风,整个吏刑司群龙无首,他便自觉顶替了吏刑司总捕大半的工作,同时指挥调度着桂州各地的赈灾与抢险,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为此他急得可谓是焦头烂额,却也毫无办法。
有些疲惫地抬手捏了捏眉心,忘尘轻轻叹了一口气,正想着赶紧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却不想一进院子,便发现阿细屋内的灯还亮着。霎时间,他的心中腾起一阵暖意,却又有一些无奈,紧接着脚步一转,撑着伞朝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