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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泗本已经做了万般准备,他甚至试过去买通李慕云身边的奴仆,在餐食药物中下毒,取胡九彰性命。但投毒这种事,不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部署,难免会露出马脚来,张泗为求稳妥,没有轻易出手。但现在,他没道理不出手。胡九彰已经被肃王妃给赶出了王府,张泗倘若放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绝对会斥责自己一辈子。
夜半时分,宵禁下的长安城中,万籁俱寂。除了时不时从空旷街道上传来的打更声,这一夜,就连风,都格外的安宁。
一轮半月在夜空中洒下清光,四个夜行人在长安县嘉会坊外闪过身影,而这四人中,有一人,身高照比其他三位高出了一头不止,那人勒紧的裤腰上是一团欲坠未坠的肥肉,那一身夜行的黑衣,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突兀。但这膀大腰圆的一位,却偏偏是四人中的主心骨。他动作或许不如其他三位灵巧,但只要此人不动,其他三人,便是连一步,也不敢多迈了去。
此人,便是全副武装的张泗,他腰间戴着把漆黑刀鞘的长刀,脸上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而张泗身旁跟着的三位,则是他手底下效力多年的三个属下。这三人都是张泗从奴隶贩子手里买来的奴,没有背景。张泗要他们生,便生,而倘若要他们死,便一丁点的痕迹,都不会留在这世上。
这次与张泗前来的三位,显然都是练过武艺的,三个人的体格十分精壮,但那三人却没带长刀。倘若仔细观察的话,能够看到那三人腰间若隐若现的短柄。这三人带的全都是适合室内近战的短刀。
如此,张泗此行的意图便显露无疑。真正执行刺杀的,并不是他,而在这三位短刀刺客。张泗此来,只不过是为了亲自见证自己敌人的灭亡。
夜风清凉,冷月在夜空中无声无息的洒下柔光。四名夜行人很快从嘉会坊坊门潜入,一转眼,又遁入了街道间的黑影中。
嘉会坊正位于长安县偏南的位置,紧挨着长安县县衙所在的长寿坊,此地所居,有半数是长安城中的下级官员,长安县不良帅陈番,也正是住在嘉会坊中。
但不良人是吏,不是官,即便是陈番这个不良帅,也住不到嘉会坊中地段最好的屋子。他的小屋位于嘉会坊的西南角,前后进出都不方便,屋舍也相对简陋,怎么看都只是普通民房的规格。可就是这样一处房屋,还是兵部的人为了照顾陈番这个前任旅帅,才拨下来的。在长安能住到嘉会坊中的宅子,普通百姓可是想都不敢想。
张泗对嘉会坊,显然是轻车熟路,这四人在街巷中一番辗转,居然完美无误的一路避开了巡夜的不良人,他们直到了陈番家毫不起眼的大门前,这才停下脚步,猫着身从门缝向内张望。
跟随着张泗的三个汉子,都不由自主的将手搭到了腰间的短柄上,只有张泗一人,仍好似波澜不惊般,站在门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抬手将裹在面上的黑布给扯了开,露出脸。张泗摘了黑布,这才轻手轻脚的从衣襟中掏出个开锁的铁针,片刻便将陈番家的门锁给撬了开,显然是个开锁的老手。
张泗撬开了锁,他身边三人便鱼贯般涌进了陈番家的小院。张泗走在最后,但却气定神闲,只因为张泗对陈番的家,几乎已经了如指掌。
陈番这个不良帅,手底下分散在长安城中的暗桩不少。而张泗是个四处打探消息的情报头子,二人间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有了来往。他知道陈番在长安,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的。陈番家中既无奴仆,也无妻小,只一个单身汉寡居在嘉会坊地段偏远的旧宅子里。但陈番居住的宅子,却不是给单身汉准备的,这屋中东西分布着两个大屋,大屋中间用隔断隔开,就隔出了四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来,陈番是家主,理应住在东边一侧,而倘若有客,便安置在西面。
介于此,张泗推断,胡九彰理应暂住在西边的房间中,他对自己手底下的三个刺客也是如此授意的,那三人一进门,便静静潜入了主屋西侧的房间,而张泗这个露着脸的主谋,则抱臂站在一进门的客厅中,直等着听西边屋中的声响。
四人的行动一直悄无声息,他们就连进屋开门的脚步声,都听得好像消了声似的。
不一会儿,西侧房屋中传来一声刀入血肉的闷响。张泗脸上不由显出些许笑意来。三个精壮汉子,深夜里来偷袭一个熟睡的伤号,没可能会失败。就算一击不死,三个人轮流刺上一刀,人也该气绝了。
这过程中就算胡九彰的叫声吵醒了陈番,张泗也不怕。他站在客厅里,等的就是陈番。
但让张泗感到奇怪的是,他明明听到了短刀入肉的闷响,可偏偏,他没听到胡九彰的喊叫。
难道这第一刀,胡九彰就被刺中了要害,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张泗眉心微皱,他下意识的把手搭到了自己那把价值不菲的长刀刀柄上。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第二刀刺下去的声音。忽然间东边房间里传来了响动。张泗握紧了刀柄,霎时间长刀出鞘,他侧过头便见到身着单衣的陈番冲至门前。
骤然见到闯入者的陈番,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张泗注意到陈番的一只手,还隐在拉门后。
“陈帅醒了?”张泗脸上带着笑。清冷的月光从房门外射入,映在他半张脸上,将那轮廓勾得格外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