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缨雪大喜，可是马上又担心地说，“灵鸾宗里豢养的全是飞禽，没有一匹马。我，我不会骑。”
    “在空中骑着魔禽都轻而易举，骑马更不算什么的。这样吧，我教你。”晋凌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指着白星肚子左侧的马镫，“你站过来，左脚先踩着这只马镫，翻身上马，坐到马背上。”
    缨雪依言，踩着马镫，身子轻轻一动，就上了马，端坐在马背上。
    “就这样坐着，手扶着马背，不要乱动。”晋凌说着，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了她的身后，双手握着缰绳前伸，两人身体半贴在了一起，这模样就像把她揽在了怀中一般。
    这种情形，确实有些小暖昧。
    从上马那一刻，晋凌的心就一直在怦怦剧跳，生怕她变脸，说自己借机沾她便宜。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热，手也在微微发抖。
    可是，缨雪倒没觉得什么，大大方方地向他半回首莞尔一笑，问道：“然后呢？”
    “像我一样，抓着缰绳。这是控制马前进和停下，以及往哪个方向去最重要的工具。”晋凌又指着插在马颈下方的马鞭，“那是马鞭，如果马不听话，或者跑得慢了，就用鞭子抽它，它就听话了，就会快快跑。”
    “这马这么乖，你怎么舍得抽它？”缨雪不解。
    “再好的马，也有懈怠偷懒的时候。”晋凌说，“坐好了，看好，我骑给你看！”
    双腿一夹马腹，轻轻一勒缰绳，笑着喊道：“白星，走起！”
    白星嘶鸣一声，精神大振，冲进了无边的草野之中。
    第128章 牧歌（二）
    白星跑了起来，迎面是草原上呼呼的风声。
    由于惯性的作用，缨雪的身体不由得向后靠着，后背贴在了晋凌的身上。一种很温暖，很温心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少女身上青春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香气，随着风飘入鼻孔之中。
    少女的发丝舞动，在他的脸上，颈上滑动，撩拨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少年的心，乱了。
    “前面那一大片是陷阱区，是我以前用来捕捉一些小型魔兽的。”指着前方的地区，晋凌向左拉着缰绳，白星立马改变了方向，“你看，就这么拉，马就会乖乖听话，往你想去的方向奔跑了。”
    “嗯，这马真听话。”缨雪说道，“远方可没这么乖。”
    似是听到了她在说坏话，展翅在头顶百丈高处的远方，回以一声唳鸣。
    “你还要快一些吗？”晋凌将马鞭抽出来要交在她手里，“用这个抽打马的后臀，马就会更快。”
    “不，不要，它这么乖。我才不要快。”缨雪摇头，不愿接。
    “它不痛的！”晋凌哈的一笑，“这个动作，只是让它感觉到，主人在催它了！”挥起马鞭直接抽在了白星的后臀上。
    白星希律律嘶叫一声，前蹄微起，然后就猛地冲了出去，向着广袤无垠的草原远处，尽情狂奔。
    “哇！”缨雪被这突然的加速也吓了一跳，紧紧地抓着缰绳，后背也紧紧地贴在了晋凌胸前。
    阳光下，两人一骑，在海洋般的草野上奔驰着，无比的自在与洒脱。
    就连经过他们耳边的风，也是快乐的。
    一只野兔被飞驰的骏马惊了起来，慌不择路，竟然一直向前蹿去，而不懂得改变方向，眼看就要被马蹄踩成肉泥。
    “小心！别伤着它！”缨雪急叫道，猛地一勒手中的缰绳。听她这么急切，晋凌也迅速勒紧了缰绳。
    缰绳在白星颈上勒出了几道血痕，吃痛的它骤然转向，打横着摔了下去。
    晋凌左手不自觉地揽着缨雪的腰，从马背上蹿了出去。由于去势较急，摔落地上时的力道很大，为免她受伤，又控制力量将她推向上方，自己朝下，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草地之上。
    这还不算，由于力道未衰，他不得不抱紧了缨雪的腰，二人一直在草野上打了十几个滚，这才停了下来。
    “没事吧。”吧字一出口，晋凌就觉得后背剧痛，喉头一热，嘴角溢出了一道血线。
    “你，流血了。”缨雪呆呆地看着他的嘴角。
    “不，不碍事。”晋凌说道，同样呆呆的。
    现在的情景就是，他躺在草地上，紧紧搂着缨雪的腰。缨雪半趴在他身上，两人四目相对，鼻尖相隔不过寸许距离，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少女的头发散落，大部分垂了下来，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痒痒的。
    吐气如兰，每一下呼吸的声音，都仿佛在少年人的心里，烙下深深的难以磨灭的印记。
    长长的睫毛下，清灵的大眼睛，望着少年人，那眼光纯净得，仿佛没有一丝杂质。
    她的身体轻软如绵，拥抱起来非常舒服。
    少年人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想说什么，却半个字，也发不出来。
    “你不放开我？”少女闪了一下眼睛，终于问道。
    “哦，哦。”晋凌如梦初醒，急忙松开手，尴尬地笑着，这时候，才感受到了背后的剧痛是如何的痛，不禁嘶的一声。
    缨雪将他扶了起来，取出一枚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她的动作是如此的轻柔，让少年人恍在梦中。
    “你看，那兔子没事。”缨雪指着远处跑开的野兔说，又指着站起来的白星，“它也没事，还在吃着草哪。”
    “没事就好，我也没事。”晋凌慢慢感觉了一下，就是背后受了撞击，连带着受了一点小小的内伤，有护体仙力，伤得不重。这口瘀血吐出来，就没事了。
    他抬头四望，四下里都是青青长草，草料场也不知道身在何方。刚才骑得兴起，也不知道来到了哪里。
    “我们先休息一下，养养伤。”缨雪从怀中又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丹丸，“这是治内伤的药，你吞下去。”
    她伸手将丹丸送到了嘴边，晋凌自然不会拒绝，一口吞了。丹丸的热力下肚，顿时身体又舒服了不少。
    “谢谢。”晋凌说。
    “不必。”缨雪说道，“毕竟，你是因为我要救那只兔子，才紧急勒住马的。若不是因为我，像你们这样的人，只怕是不会在意这小小的生灵吧。”
    “听说，你的草园居，每年捕杀的魔兽，至少都有数十只。”
    晋凌摸摸脑袋，这话，怎么接啊。
    缨雪见他讷在当场，走过来挨着他坐下，又是笑了：“我只是自已不杀，能救则救。但我也知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着各自的造化。所以，别人如何，包括黑风大人如何如何，叶枭如何如何，以致于你如何如何，我也是不干涉的。”
    她看着面前广阔的草野：“我原以为，你从小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想必性格也如同这草原一样，宽广而淳朴的。却没想到，你在灵山上的所做所为，哪里像一个淳朴小村里出来的少年，倒像是久经战世的老手。”
    我若真的从小只是像杨力宣他们那样，在草原村长大，那确实是会非常淳朴的。晋凌心想，只是我是晋氏王族嫡系后人，自小见惯了国破家亡的场面，父母又早亡，后来自己在溪中昏迷后，脑中又多了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那个记忆中的经历，亦是血与火中闯出来的。
    这样的脑子，怎么淳朴得起来？
    他想让她，更真实地理解自己，理解自己多一点。
    “其实两年多以前，我曾经无故昏迷过一次，昏迷了好多天。”对着缨雪这样的少女，他真的是没有任何说谎的意思，“昏迷之中，我做了一个梦，非常非常长的梦，也非常非常清晰的梦，直到现在梦中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
    “那时的我，才十二岁。而梦中的我，从有记忆以来，长到了二十六岁。那是个很神异的世界，虽然没有仙力，没有仙士，但是有一种被那里的人们称为科技的东西。通过科技的进步与发展，那里的人们制造出很多很多神奇的发明，包括在天上飞的钢铁巨鸟，能在万丈海底遨游的钢铁巨兽，还有势不可挡的战车，以及威力巨大，甚至能毁灭一颗星球的强大武器”
    缨雪瞪大了眼睛。
    “梦中的那个世界里，我也学习了很多这样的科技，当然是从低级的开始学习。后来我当了兵，当了几年兵之后退伍，又去当了雇佣兵。不管在国家的军队里面，还是雇佣军的军队里面，我担任的都是军械士的工作。你知道，什么是军械士吗？”
    第129章 牧歌（三）
    缨雪摇摇头，猜测着说道：“是，是军队里的一种岗位？”
    “是的。”晋凌说道，“具体来说，是为军人修理破损的武器的，或者帮他们通过改造，来提升武器装备的性能，好的军械士，甚至可以根据战场形势所需，迅速制造出适应战场使用的装备。”
    “我的第一支部队，是一个名为华夏国的大国正规军的特种部队，名字叫鹰魂。你知道什么是特种部队吗？那是一支人数不多，专门执行最危险，最困难任务的部队，他们可以深入到敌人的后方，直接对敌人的指挥官实施斩首行动，也可以炸毁敌人最重要的军事设施，还可以窃取到最机密核心的情报。”
    梦中世界的生活，一直憋在他的心里。他曾经试着向杨力宣等人提及，但他们根本不能理解。现在，见缨雪对这个话题挺有兴趣，他的话匣一敞开，便收不住了。
    那个世界，在他心里憋了太久太久，他迫切地需要有人和他一样，来分享着那里的一切。
    “那你们可真厉害。”缨雪佩服地说道。
    “是的，非常厉害。我们这支鹰魂小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其他部队中精英中的精英，都是兵王。”晋凌仿佛回到了那个世界的那支部队，想着完成过的那些光荣而艰难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笑了，笑容中又隐有泪光。
    缨雪本以为他是在给自己说一个故事，看到这样的表情，又觉得这少年人，不想是在玩笑。
    “后来，在一次行动中，我的膝盖被流弹击伤了。那处地方，是很重要的部位，伤了之后就很难恢复。没多久之后，我就离开了鹰魂部队，去看守军械仓库，没错，就是看守仓库。到后来，连仓库都没得看了，就退了伍。”
    “退伍之后就自在了，可以出国，到国外去接受更先进的手术。我的腿伤，也终于勉强恢复了，但也为此欠下了巨额债务。所以，我就去做了雇佣兵，在海外为人卖命。为什么？因为来钱多，来钱快，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摸枪！”
    “枪？”缨雪问道，“长枪？”
    “不，是这个。”晋凌将火弩取了出来，“这是那个世界里最原始的枪类的一种，在那个世界里，它叫做短铳。在这里，我把它称为火弩。”
    缨雪把玩着这件奇形怪状的东西，“是一种袖箭？暗器机关？”
    “呃，算是吧。”晋凌将之收了回去，又取出了一枚火雷，“这叫火雷，威力奇大，我曾用之在黑岩仙村开炸矿洞，效果相当不错。后来，也用它来杀了几个人。”
    “这我记得了，在灵山之上，曾产生过几声巨响。听叶枭说，仿佛是有人使了一种威力巨大的暗器机关，把地面上都炸了好几个大坑，魔狼，还有仙士，都抵挡不住那样的威力。”
    “就是它。”晋凌也收了回去，“这些都是极其危险之物，所以我就不让你试用了，以免误伤。”
    “嗯。”缨雪点头，“这两件东西，就我而言，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有些真的相信，你做过那种奇怪的梦，也记得梦中的世界了。”
    “我现在觉得这个世界，这个望仙大陆是真实的，那个梦中世界，只是一个记得清楚的长梦。或者其实，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而现在的我，不过是那个世界中的我，在做的一个梦而已。谁知道呢。”晋凌说道。
    “好高深啊。”缨雪笑了。她仰面倒在草地上，感受着草间的风，看着蓝天上的白云苍狗，安静得也像一片云，落在草地上的云。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这是一个问题，很复杂的问题。”晋凌摇摇脑袋，同样与她比肩，仰面躺倒在草地上，嘴里咬起一枝青草，“不说这些枯燥的话了，我给你唱个歌吧。”
    “你会唱歌？”缨雪侧过脸来，忽闪着美丽的眼睛。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白云下面马儿跑。
    挥动鞭儿响四方，
    百鸟齐飞翔。
    要是有人来问我，
    这是什么地方？
    我就骄傲地告诉他
    这是我的家乡。”
    晋凌慢慢唱了起来，他唱得很慢，比起原唱还有些拖音，但是优美的曲调将缨雪完全给吸引住了。
    她万万想不到，这个少年人，嘴里竟然会唱出这样，如同天簌的歌曲来。曲子不长，他只唱了几句，她已经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