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帝大道 第195节
“但愿,我还会有那一天吧。”晋凌淡然地说道。
商然从少年人的语气中,听到了一阵唏嘘之意。她暗中一咬牙,压低了声音:“你是担忧身上的蛊毒?这种毒对于我们北晋小国来说,是难以解决的麻烦。可是对于孤竹,甚至永夜帝国的强者、医师来说,或许不算什么!特使为父王正名之后,我就带着你,带上国库的重金,先到孤竹去求医,孤竹不行,就到永夜!我不信,偌大一个帝国,没有懂得医治这小小魔蛊之毒的!”
“何必舍近求远。”晋凌说道,“魔蛊之毒来源于血隐一族,解铃还需系铃人。”
“血隐?”商然咬起樱唇,妙目中浮现杀气,“这群无耻之徒,父王那笔帐,我还没跟他们算哪!我这就禀告父王起兵,杀上灵山,将血隐一族一锅端了,为父王报仇,也为你拿回解药!”
“你还真是个急性子。”晋凌苦笑一声,“如果这么简单就能除掉血隐一族的话,商王早就动手了。像他那样的一代雄主,被人下毒毒瘫在床近一年,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血隐不是直接下手者,但是是蛊毒提供者,必在商王的报复名单之中。他之所以还不动手,只是因为时机不到。“
“时机不到?”商然怒道,“父王掌握北晋仙凡两部兵马仙士,麾下仙部仙士三千,凡部兵马二十万,杀上灵山,推平血隐一族还不容易?还要等什么时机?”
“殿下。”晋凌看着她,认真地说道,“王国仙凡两部兵马,现在真的跟商王是一条心吗?”
商然愣了。
“别的军队我不知道,至少我知道的,驻守于灵山青溪南岸的第三卫队统领童玉,副统领叶征等人,就与血隐一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浸泡着血隐最为珍视的血池提升实力,学习血隐的邪门功法仙技,使用着血隐提升的蛊毒血狼骑突袭灵山仙乡,第三卫队视若不见而且,我听说,童玉似乎是二王子殿下一系的铁杆心腹。此情此景,你指望着第三卫队五万人马,会为你征剿血隐?别开玩笑了!”
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商然只觉得心跳加速,小脸煞白。
“这光是第三卫队。据说,卫队统领童玉的父亲,是兵部左侍郎兼左将军童济年,是王国军方仅次于兵部尚书的大人物。儿子如此,难道父亲的态度不是显而易见么?兵部左侍郎兼左将军,听这名号,手上应该至少能管制着王国的半部军队吧?”
“我晋园信堂的消息网,随着我被册封部爵,赐封府第庄园,已经着力在晋华城开展活动,打探消息。消息说,原来左将军童济年,对于王国两位实权王子之争,向来是处于中立态度。但是,最近不知道是出于何种考虑,已经随着他的儿子一起,倒向了二王子殿下。而血隐一族的莫大主管,近期也与二王子殿下一系人马打得火热,成为其入幕之宾。”
“何止他们。”晋凌继续说道,“掌握王国南部第四卫队的南王商拓,也与他们走动过密。光是明面上的第三、第四卫队十万军马,就足以颠覆整个北晋王国。为什么商王殿下还有朝中很多大臣,对于蛊毒之事心知肚明,却不敢多说半句话。因为有些话,一句话说不好,撕破脸皮,对于王国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你、你竟然,竟然想到这么多。”商然喃喃地说道,“我,我却想不到。”
“那是因为,你只是个带兵的将军,还是女将军,而不是主掌一方的政客。政客的心思,是很复杂的。”晋凌说道,“所以,尽管心中有万千不甘,商王和大王子殿下他们,也只得暂且隐忍下来,以待变局。”
“变局?”
“或许有变局吧。”晋凌说道,“毕竟,没有人会甘于束手待毙,那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我想啊, 商王如此急于拉拢于我,满足我一切条件,又急急地将帝国仙爵司的特使请了来,为他正名,去掉以往那伪王的帽子,就是这谋求变局的第一步。”
“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就会受到永夜帝国对待藩属国律法的更好的保护。即使设立王储,传承王位,也要由永夜帝国首肯才行。有了这层约束,他的那些有野心的儿子们做起事来,就会收敛一些吧。”
听了晋凌的这一番分析,商然收起了刚刚的愤然,整个人沉静下来,陷入一片忧色之中。
“所以,你要明白我为什么能够忍下来各方的责骂,以晋氏王族唯一血脉的身份向商王称臣了。”晋凌叹息着说道,“王国的形势已经足够混乱,如果这时候,我选择带着晋氏遗族们起兵,能不能成功另当别论,至少争取王国很多晋姓之人的拥戴,为王国本已经混乱的局势火上浇油。”
“可是那样做,对于生民百姓,就是真的好吗?不好吧。”
第388章 帝国特使(二)
马车驶至王宫宫门前,经过一系列必要的安全检查后,在王室护卫的引领下,前往王宫偏殿。
在偏殿里,晋凌见到了那位来自永夜帝国仙爵司的特使,谷梁大人。
谷梁年纪约有五十上下,身材臃胖,满脸油光,小眼睛,却有一个不相称的大鼻子。
晋凌来到时,商振正陪着谷梁喝酒。在他们面前,八名姿色出众的妖娆舞姬正在婆娑起舞,舞姿撩人。两旁还有乐班,在以各种乐器吹奏敲打着。
谷梁看得很高兴,不住喝彩。有时候甚至伸出手来,在距离他最近的舞姬腰间捏上一把,然后得意地呵呵大笑。商振也在旁陪着笑。
这些形态,看来商然眼里,让她颇为不喜。
“特使大人,父王。”不喜归不喜,她还是要上前大声禀报,“遵照王旨,我将晋凌带来了。”
这一打岔,商振及谷梁二人顿时收起了笑容。谷梁向晋凌扫视了一眼,然后挥了挥手。
商振马上便说道:“歌舞乐班,你们先下去。”
乐师和舞姬们躬着身子退下了。
“特使大人,这名少年,就是那位原北晋国主,晋王晋南山的独子,原名晋城,现名晋凌的。”商振向谷梁介绍道。
谷梁眯着眼睛打量晋凌。面前这个少年人,十五六岁的模样,相貌坚毅精灵,衣着简单质朴,乍一看就跟邻家男孩没什么区别。不过,再看第二眼,就觉得这少年人的气质中又完全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甚至会觉得回味无尽。
及至再看第三眼,谷梁竟然莫名地觉得心上有一阵惶然。
身为永夜帝国仙爵司的特使,主管孤竹及其各属国所在这一片区域,位高而权重,他自诩也是见多识广,可从没遇见一个人能够给他这种感觉。
何况,对方仅仅是一名少年。
“参见特使大人。”晋凌向对方施以了一个下级见上级的简单礼节。
“你就是晋城?”谷梁问道。
“是的,大人。”晋凌从纳戒里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原来的册封文书和曲爵令牌,以及商振新颁发给他的部爵册封文书和令牌,递交到谷梁手里。
谷梁在手里掂看了一下,确认令牌及文书都无误,交还给他。
“你既然是晋城,为何又改名为晋凌?”他问道。
“大人,为何改名,这原因,你知道的。”晋凌苦笑了一下,递过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又斜着瞟向了商振。
后者顿时有些尴尬地摸着鼻子。这不就是说因为自己当初对晋氏王族后人采取了赶尽杀绝,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策略,才使他改了名字,躲避追杀嘛。
谷梁当然知道,明知故问只是要看看这少年人对于这问题的反应。
“北晋内乱,原国主晋南山避乱失踪,三十余年,下落不明。”谷梁说道,“在十年前,他的部属带着晋南山的部爵册封文书和令牌,以及名为晋城的儿子,来到永夜帝国国都夜锦城的仙爵司,声称晋南山长年失踪,恐怕身死,因此带着他的独子晋城前来继承爵位。仙爵司的官员验看了那晋城的血脉之后,确认是晋氏王族血脉,又确因晋南山长年不知所踪,根据帝国爵位继承令法,降爵一级,授予晋凌曲爵之爵位。”
“其实,像部爵、曲爵这类的副爵,根本不必仙爵司评定授予。王国的仙爵处在确认无误之后,可以自行处置。但是北晋王国因为王朝更迭,所以仙爵司破格授予副爵之位。唉,堂堂一国国主,国破家亡,一代代爵位传下来,本应是王爵之位,却不得不降为了最低等的副爵。王国内乱,生死存亡,便是你改了名字的主要原因吧。”
谷梁摇头叹息着。
“是的,大人。”晋凌说道。
“大人。”商振更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改朝换代,这些事情是难免的。你也知道,北晋不是亡于我商氏之手,我商氏只是收拾了一片混乱的残局而已”
“商王,你不必多做解释。北晋的事,帝国朝中,已有论定。”谷梁摆手说道,“帝国朝中认为,结束北晋战乱,使国家回归一统,你还是有功的。之所以迟迟没有给你的王位定论,还是因为晋姓当年,追随永夜仙帝大人征伐四方,立下了汗马功劳。子孙不肖,没有将往昔的荣光继承下来,但是这份功劳,夜帝大人还是记在心上的。”
“所以,在晋南山下落不明这些年里,虽然你再三向帝国仙爵司请求册封王爵,要名正言顺地成为北晋国主,仙爵司也还是不敢轻易决定。如今,晋王之子来投,正是两全其美的事。”
听了这话,商振才算缓缓出了一口气。
谷梁接着又问了当初晋凌授爵后的情况,得知他换了姓名后,一直寄养于草原村杨大娘家,后来开仙成功,建立晋园的一些事。晋凌不能将仙语镯的存在透露出一丝一毫,只是将自己从开仙到现在的经历,归结为幸运。
“我虽然才来到北晋,可是听人说起,说是北晋王国新近崛起了一位少年,极可能具有仙念师的潜质。按我的猜想,你一路走到现在的成功,倒未必是幸运,是与你自身具有仙念师的潜质有关。”说起仙念师三个字,就连他这样见多识广的帝国官场老油条也不禁凝重起来。
“国师也曾这样说过。”晋凌打蛇随棍上,反正能掩盖仙语镯存在的理由,对他来说,都是好理由,“只是我到现在,也没发现自己身上具有什么仙念师的能力。”
他顿了一顿,脸上一副颇为苦恼的模样:“不是都说仙念师都不需要动用仙力,只是一个意念,就可以驱使周围的万事万物,就可以杀人于无形这样的能力,在我身上,可是半点也感觉不到。”
谷然哑然失笑:“少年人,你想多了。仙念师在帝国是有一些人,可是他们的能力,没有你说的那么悬乎。只是辅以仙力的修炼,显得手段有些变化莫测罢了。而且,就我所知道的仙念师,其成长之路,无一不是历练艰难险阻、九死一生的。大量的具有仙念师潜力的少年人,由于各类艰险,倒在了成为强者的路上,或是身死事消,或是走火入魔,或是陷入平庸”
“不管是在什么领域,想要成为拔尖的那些人,无不是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因为,这就是天地之间,万物生长的至理”
第389章 帝国特使(三)
“少年人,你放心。先别说你是晋南山之后,拥有爵位,受永夜帝国勋贵律令保护。光凭你拥有仙念师潜力这一项,帝国的少年英杰榜上,就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就不允许有人肆意对你不利。”
谷梁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一本正经的样子。只是这些话听在晋凌耳朵里,让他不由暗中冷笑,拥有爵位,就会受到永夜帝国勋贵律令保护?扯淡!晋氏亡国这么久,三十多年来,什么时候见过帝国仙爵司站出来,为晋氏主持过一次公道!
如果真有公道的话,商氏又怎么可能坐享这北晋王国江山这么多年。
如果真有公道的话,帝国仙爵司又怎么会允许商氏长年以来对晋姓之人的残酷压迫。
如果真有公道的话,谷梁也不会站在这里,为自己向商氏称臣,为商氏摘掉伪王帽子,来作这个见证。
所以,某种程度上,像谷梁这样的大人物,在这种场合说出的这类的话,完全可以归纳为两个字:放屁。
不过,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有自己的发展主张的晋凌,腹诽之后,还是要对这位帝国特使的话要耐心地听着,表面上做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好了,少年人,我们现在来进行最后一项。”谷梁说道,“你取出一滴血液来,我们来进行血缘认定。”
“血缘认定?”晋凌一怔。
“血缘认定,即是要通过血缘测试,确定你的身份,确实是晋南山的后代,而不是由他人冒充的。冒充他人的身份,这样的事并不少见。这世间有易容强者,会用秘法改头换面。有高手匠人,擅于制造各类比原件还真的各类路引凭证。”谷梁解释道,“所以,自古以来,修仙界就发明了血缘认定阵法,后来衍生出了无数相关法门。以你现在的种种表现,我们自然相信你是晋南山的唯一后人,可是,必须要经过这样一道认证,以在帝国仙爵司留底。”
“我想,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当初,你被人带到帝国国都夜央城仙爵司继承爵位的时候,也同样经过了这样的认证。”
“是的。”晋凌点点头,也想了起来十年前自己被带到夜央城继承爵位时,确实是取出了血液进行认证的。
谷梁右手上紫芒一闪,在左手一枚青玉扳指上一拂,然后一件正方形的黑玉般质地的物件便取在了手中。这物件是一件扁平的正方形,中间呈圆弧状凹下去,凹下去的地方最中间有一个姆指头大小的凹洞,四周刻着无数纵横交错的复杂阵法纹路。
那凹洞呈褐色,隐隐有些许血腥之气传出。
凹洞外侧刻了一些小字,先是“晋氏”二字,然后有注释说明,说着三代之内晋氏王族以血引盘认证的时间、年纪等。
“这是血引盘。里面能够保存你们晋氏三代之内的血液。盘上刻有帝国帝室最强大的仙念阵法师制作的阵法。”谷梁解释道,“你上次继承爵位时,也是滴血在此盘中进行身份确认的。想必,你还有些印象。”
“滴血入盘,我以仙力驱动阵法,如果你的血液与此前的晋氏王族血液相融合,毫不排斥,同源同性,盘内的血脉阵法纹路,就会泛起莹莹白光。相反,如果你的血液与此前其中的晋氏王族血液并非同源,互相排斥,就会出现蒙蒙的红光。如果虽然有血缘关系,但不是直系后裔,是旁枝所出,虽然有红光,但是会断断续续,光芒亮度也非常微弱。”
谷梁简单说了一下血引盘的使用方法,然后指着那凹洞说道:“现在,你挤出一滴血,滴进去。”
“我十年前已经认证过一次,现在,还有再认证一次的必要吗?”看着这邪异的血引盘,没来由的,少年人竟然觉得心中略有紧张。
“不管什么时候认证过,现在事关商王正名的大事,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谷梁说道,又有些不耐,“赶紧完事,我还要看歌舞。刚刚那领舞的妹子,那身段,那小腰,把我的火都勾起来了。”
这帝国仙爵司的特使,也如此的没个正形。血缘认证,确认自己身证以为商振正名,去掉伪王帽子是一件非常重大的,对于北晋王国有最大政治意义的大事,可是这谷梁,带着使命与任务前来,脑子里竟然还想着歌舞。
看来,永夜帝国的大人物们的形象,还是被孙先生之类的说书人给神化了。真实接触之下,仿佛就跟北晋小官的官员们,同一个嘴脸,没什么两样嘛。
腹诽归腹诽,晋凌还是依言用右手指甲在左手食指上轻轻一划,划破皮肤挤出一滴血出来,滴在那血引盘正中的凹洞里。
谷梁接过血引盘,右手两指捏着它右下角的一处圆形缠饰,指上紫色仙力开始输出。稍顷,紫色的仙力便通过其上密密麻麻如蛛丝一般的阵法纹路,遍布了它的全部地方。
整个血引盘的阵法,很快便被激活了。
商振极其紧张地盯着它,紧张得双手发抖,连呼吸也急促得不能自控。三十多年了,自从自己发布发兵晋华城剿灭叛兵的檄文那时起,他的心里就在做这样一个辉煌瑰丽的梦,要成为这北晋王国的主人。
数年后,他平定了各路叛军,一统北晋,改朝换代,捕杀晋氏王族。可惜的是,晋氏王族早在内乱开始之初,已经定好了脱身逃命之策,多数王族成员逃之夭夭,尤其是末代晋王晋南山,多年以来,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他坐稳王位之后,就开始向永夜帝国寻求册封正名,却被告知晋氏王族仍活在这世上,晋氏祖上是跟着夜帝大人起兵的有功之臣。晋氏王族不灭,或未向帝国表明退位,帝国就不好剥夺晋氏王权,不好为商氏正名。
这么多年以来,他发了疯一样地追捕晋氏遗族,杀了很多人,千方百计想获得晋南山父子的下落,却是一直未果。虽然他是实际上北晋的国主,北晋的王,可是在世人眼中,在帝国眼中,他始终是一个伪王。
伪王这两个字,使雄心壮志的商振,从壮年到近垂老,一直在心里像扎着一根刺,辗转难眠。
现在,这三十多年的夙愿,马上就要实现了。
自己打通了帝国上下的关节,就差最后一步,将成为名正言顺的北晋的王。
想到这时,商王陛下就像坐在了云端,整个身体处于从来未有过的,飘然、飘然的状态当中。
可是,马上,谷梁像被针扎了一般惊叫了起来:“什么?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这一声,把商王陛下从云端直接给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