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举起一个米粒的蚂蚁，看上去再厉害，毕竟，也只是，一只蚂蚁。
    作为外门主管长老的族侄，刘越跟在族叔身后干活，见过的世面多了。虽然对方修炼山海诀第一重成功，可是自己，不也是修炼成功了么？
    修为同为高级仙师，又同样修炼了第一重成功，对方只是个不入流的小王国来的少年人，自己背后却有刘沐风长老的示意撑腰，又怕个鸟去？
    刚刚是事发突然，眼见对方仙力中出现了山海诀的力量，所以堪堪收住了手。真要动起手来，自己苦修二十年，修炼时间比这少年人的年纪还长，又是在自己地盘，还战不过他？
    这样想着，刘越胆气陡壮。他跨前一步，再度伸手向晋凌抓来。
    还来？
    少年人哼地一声，并不因为对方是什么人的心腹，或是修炼时间比自己长而发怵。同样上前一步，左手抬档，右手出拳！
    刘越速度很快，力量很足。
    晋凌的速度同样很快，力量更足！
    所以，这样的结果就是，晋凌一拳击在刘越胸口，将他直接击飞出去，撞在柴火队的围墙上。
    围墙顿时塌了一片。
    刘越脸色灰败地从围墙上落下来，不由得跪倒在地，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来。这一拳受得极重，不但破了他的护体仙力，还直接震伤了他的心肺，连带着胸骨也断了好几根。
    围观的柴火队弟子们大哗。
    一个刚入门一个月的柴火队弟子，一招，仅仅一招，就将平日里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文书刘越，同阶的对手给击倒当场。
    这些平日里就没少受到刘越欺压的弟子们心中大爽，只是面上还不好表露出来，都得把笑意苦苦忍住。
    不过，在心中暗爽的同时，他们不禁也为晋凌担心起来。
    与刘越顶嘴是一回事，动手是一回事，将之打伤则是另一回事。
    毕竟，这刘越是个深有后台的人。得罪了这样的人，诚如其所说的，像晋凌这样的名不见经传的小王国来的少年人，只怕后果会很惨。
    因为，主管外门的刘沐风刘长老，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不但心胸不宽广，甚至可以说是睚眦必报。对于听从他命令，为他谋取利益者，刘沐风会加以重用，百般维护。而对于侵犯其利益，顶撞冲撞他的人，则必会采取各类手段进行打击立威。
    若非如此，这刘越怎敢在柴火队作威作福？
    “小子，你死定了！”刘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剧痛的胸口，杀猪般地大叫,“你、你等着，我，我这就将你惹是生非，不敬尊长，在宗门内擅自对同门出手等种种恶状禀报外门执法长老！”
    “你、你就等着被废去修为，乱棍逐出宗门吧！”
    听了这话，在场的诸位柴火队弟子心中一沉。
    程松踏前几步，站在晋凌与刘越中间。他毕竟是一个带领一支三十七人的队伍的队长，在此情况下，必须出面维持一下场面。
    “刘文书，得饶人处且饶人。”程松沉声向刘越说道，“柴火队本就是全宗底层中的底层，既无油水，也无好处，大家在此日日劳作，理应同舟共济。不过是一点小事，何必伤了和气，也寒了柴火队上下的心？”
    “小事！我被他打成如此重伤，你说这是小事？”刘越指着自己被血染红的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声，痛苦难当。
    “是非曲直，你刘文书心里应该有数！”程松声色一厉，“在场这么多人，事情的经过有无数双眼睛在看。就算你刘文书背后有人撑腰，可是你真以为，山海宗外门，可以被那人一手遮天吗？宗门以公道正派为旨，如果此事被人告上宗主，副宗主，宗门执法长老，事情闹大，只怕任凭是谁，也无法收场吧！”
    刘越一窒，四下望望围观的弟子们，暗中咬牙。
    “刘文书你也说了，这晋凌能够将同阶的你打成重伤，在短短时间能够修炼成功山海诀第一重，速度之快，较之内门的天才们也不逞多让。他才不到十八岁，这样的人，未来天长日远，前途不可限量。刘文书你，何必枉作小人，得罪日后难以望其项背的人？”
    最后这一句话，说的已经很不客气了。几年来，柴火队的弟子们何曾听过自己队长在刘越面前说过如此硬气的话，连“小人”二字都骂了出来，一个个更是觉得大大出了口恶气。
    程松不愧是做队长的，几句话把利害关系就分析得清清楚楚。意思很明显了，这晋凌入门一月就能修炼成功第一重山海诀，谁知道日后会有什么样的成就？你刘越若要整他，未来他飞黄腾达之时，再来报复，你岂非自作自受？反正你与他并无深仇大恨，何不网开一面？
    刘越当然不是傻子。看到如此形势，柴火队已经同仇敌忾，自己又受了伤，硬要再为难晋凌，实在讨不了什么好去。程松说得其实也有道理。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事情向族叔刘沐风长老报告一下吧。至于面子上，当然过不去，有机会还是要整这小子一下，狠狠地整。
    既然认怂，他便只好忍着痛给晋凌记下了柴火合格的数字，灰溜溜地踉跄地离开柴火队，去找刘长老汇报。
    在他的背后，是柴火队上下轰然的大笑之声。
    稍后，程松和林征二人将晋凌带到了程松房间之中。
    “小子，你厉害啊。”林征苦笑着，“队长和我，都完全走了眼了。你是有底子，敢惹事，像你这样的人，其实一早就不应该分配来我们柴火队。想必，分配你来这里，也是刘长老他给你穿的小鞋吧。”
    “我不知道。”晋凌莫名地挠挠头，“我真没得罪过刘长老啊。我甚至还没正面见过他一面，跟他说过一句话。”
    “你倒不一定直接得罪过他，或是得罪了他要袒护的人。”程松对刘沐风的性子很是了解。
    “得罪了他的人？”晋凌更是莫名其妙。突然，他想起前些天遇见过郑天秀的情形。郑天秀那时扬言要对自己进行报复。自己在这山海宗里，得罪的人，估计也只有他了。
    只是他，又如何与刘沐风长老勾结在了一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真是令人头痛啊。晋凌郁闷地想。
    第503章 封若寒论道
    温胜是外庚区的副主管。
    晋凌修炼成功山海诀第一重、一击将刘沐风长老的亲信刘越击伤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于是，在事件发生不足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他就一脸严肃地来到了柴火队。来到之后，不待程松和林征二人说什么，就一摆手，“你们什么都不用说。晋凌，你跟我来。”
    然后，他就直接将少年人带走，穿越了大半个外门区域，带到了整个外门区主管剑堂的堂主，封若寒面前。
    “一个月就修炼成功山海诀第一重？”对于击伤刘越一事，封若寒并不在意，就仿佛这件事无足轻重。
    可是，在入门一个月之内修炼山海诀第一重成功，放眼整个外门，不说是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山海宗有史以来，在入门短短时间就能够参考这第一重奥义的人，后来无不成为当世光芒万丈的强者。
    在擂台考核时，封若寒就对这个少年印象深刻，认为其潜力极其强大。现在，更加印证了他的观点。
    “是的，师兄。”温胜说道，“当时在场的有很多人，大家亲眼所见。他在击退刘越那一招的仙力中，确实运用的是山海诀第一重的心法。感觉，他就像是借机展示给大家看的一般。”
    “这就对了。”封若寒笑道，“这小子在考核擂台上，与高正一战中，一气拿出了修炼的五行仙技中的三种，并且在最后以碾压之势获胜。给人的感觉，也是他有点急于想向大家展露着什么。这次，也是一样。”
    “震慑？”温胜疑道。
    “或许。”封若寒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有可能借着每一次出手之机，告诉他的敌人或对手，不要轻易地招惹于他，或者说不要轻易地招惹与他相关的人。”
    “这就对了！”温胜恍然，“我听人隐约提起，这少年人虽然没了父母家族，可是靠着一身难测的修为以及极为聪慧的头脑，硬是在他那北晋王国建立起了一大片产业，名为晋园。而在他与这晋园崛起的过程之中，经历了多番恶战，腥风血雨不断。他如今进入山海宗修炼，晋园没了他坐镇，必将会引起各方窥视。他借着一切可能的机会立威，就是要告诉他的敌人们，虽然他人不在晋园，可是谁若趁他不在时对晋园不利，日后则将会迎来他疯狂的报复。因为，他有那个实力。”
    “正是如此。”封若寒笑道，“想不到，这个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彬彬有礼的少年，内心里竟然有如此机敏的考虑。阿胜，你来山海宗多少年了？”
    温胜想了想，答道：“回师兄，十九年。”
    “山海诀练到了第几重？”封若寒继续问道。
    听到这话，温胜脸上掠过一丝惭色：“师兄，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尽心修炼，十九年来，只练到了第三重。”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山海诀共有九重，你入门十九年，练到了第三重。我入门二十二年，练到了第四重。”封若寒有些感慨，“其他入门二十年以上的外门弟子，基本上也都卡在了第四重。”
    “能够修炼到第四重，就足以进入内门，成为内门弟子。师兄你却为何一直不肯去内门？”温胜问出了他长久以来的疑问。
    “师弟，凭心而论，我的资质和天分，相比起那些天才的师兄弟们，是比较一般的。”封若寒说道，“有的弟子，年纪轻轻，却是天赋异禀，天生的天材。或者是有的弟子，得到家族或者身后势力的全力支持，用大量的修炼资源将其实力堆砌起来。有的弟子，天生眷顾，遭逢奇遇等等等等。这些，我都没有，我只有靠着自己的勤学苦炼，靠着自己的胆气和出生入死，才在三十七岁这一年，走到我现在这一步。”
    “我在外门，已属吃力，年纪偏大。如果去了内门，那些天才弟子、强者林立的地方，根本跟不上他们，也会使自己的修炼的心志，产生动摇。”
    封若寒苦笑着摇摇头：“别说我了，还是说这小子吧。这小子本来在考核中的所有表现都非常不俗，我都准备向宗门极力推荐他重点培养。奈何刘长老硬是将他分到了外庚区的柴火队。并不是说在柴火队就没有前途了，相反在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磨炼一名强者的意志。我记得，光是这两年里，也有一些干杂活的弟子练成的山海诀第一重的，总共有十七八人吧。可是，他们一旦练到第一重，就会选择去其他有发展前途的地方，没有愿意留在柴火队、厨卫队、驯兽堂等地。那些地方，根本留不住人。所以，就导致这些地方，都成为了整个外门人人避之而恐不及的恶地。这对于宗门的发展来说，并不是好事。”
    “试想，一些看上去不体面也需要多操劳的地方，每个人避之而恐不及的话，久而久之，在宗门内就会形成一种轻浮傲慢之风，令弟子们隔阂愈加深重。这对于宗门的整体发展来说，并不是好事。宗门，理应对所有的弟子，一视同仁。而所有的弟子，也理应对于他们所在的岗位，一视同仁。有担当，有责任，不怕苦，不畏讥，这才是应有之道。”
    “我们再想一想，在柴火队之类的地方的弟子，难道就真的修炼进度不及其它地方了？诚然，砍伐柴火、驯养魔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力气，这样看来，用以修炼的时间和仙力就少了。可是，在这砍伐柴火、驯养魔兽的过程中，花的这时间和力气，难道就没有收获了吗？是没有收获，还是弟子们未能以平常修炼的心态对待？我记得当世有一强大的宗门金刚门，其最强者还是一扫地老僧，在山门前默默扫了九十二年的地，谁都没当他有何能耐。有一次强敌来犯，金刚门近乎有灭门之灾。这扫地老僧一人一帚，打得强敌们落花流水。”
    “所以，一个人修炼的强大与否，花费的时间与仙力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心态。心态端正平静，即使是际遇再普通，也会有不一样的收效。”
    “所以，晋凌这小子，如果不是他本人强烈要求，我还是希望他能够留在柴火队。让他在那里，为万千相同境遇的普通弟子，寻出一条有希望的道路来。而他，则将成为那个希望的火苗。”
    第504章 封若寒论道（二）
    “可是，师兄。”温胜说道，“与刘越一战之后，哪怕是刘长老不高兴，晋凌的名头和修炼了山海诀第一重成功的事也将迅速地传遍整个外门。一些修炼资源比较丰富，有强者师长教导的地方，必然会闻风而动，前往柴火队拉人要人。我们想将他留下在柴火队，他自己有了更好的选择，心里未必会是想留下的。”
    “毕竟，柴火队能在修炼上带给他的益处，不多。”
    “这就要看他自己了。”封若寒微笑道，“若他真是那种别人一拉就走，给点好处条件就走的人，也就不值得我高看一眼了。”
    “为什么柴火队等地方被公认是外门最底层，为什么被其他的外门弟子所看不起？为什么柴火队等地方出来的稍显出息的人，都要被拉拢到其他的地方去？归根结底，还是在于这些地方的弟子们的心境！”
    “那些被人一拉就走，给点好处就走的弟子们，说白了，对于其辛劳生活过的地方，根本没有丝毫感情，根本没有心思安定下来。这样的心态，即使去了别的修炼资源丰富的地方，修为就能够突飞猛进了？我看不见得！我记得有一些刚修炼成山海诀第一重就被拉走的人，多少年过去了，能够修炼到第二重就不错了。”
    “倒是柴火队的程松和林征，修炼成第一重之后，两个人已经拒绝了多次的邀约，甚至顶撞了几次主管长老，这才一直留在了柴火队，至今已经隐有突破第二重的可能。他们对柴火队这样的苦地方有感情，有心意。不像有些人，走了之后，对这生活过多年的地方，就再也不回来看一眼。”
    “我有个心愿，是要让这个人人看不起的宗门底层的柴火队之类的地方强大起来！要从这里走出仙尊，走出仙宗来！”封若寒继续说着，握紧拳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要晋凌成为这外庚区柴火队有史以来，第一位仙尊，甚至第一位仙宗！”
    “可是，师兄。”温胜原来也被他所鼓舞，不过很快又苦着脸了，“你对那小子如此看好，那小子却得罪了刘长老。这次刘越灰头土脸地回去，刘长老必然会加倍报复。你们二人不管是地位还是权势上，都远不如他。我怕，不待我们说上几句话，这少年人，就要被赶出宗门了！”
    “他敢！”封若寒怒意冲冲地说道，“他刘沐风在宗门高层有后台，难道我就没有了？他若真要为这点小事而扼杀了一个好苗子，我拼着到宗主面前告状，也要把这其中的是非曲直给理清楚，把这小子给保下来！”
    “刘越与他之间的事，我必会好好处理！”他意气风发地说，“原来没想到他有如此潜力。如果只是个普通弟子，那就何妨像普通弟子一样，受些欺负也就罢了，不至于招惹杀身之祸，或是自毁终身。可如果潜力无穷，也有鸿鹄之志，也有天赐机缘，那又何必忍气吞声？宗门高层那里，我必然会为他据理力争！”
    他的眼中，闪出异常坚定的光芒！
    “叔！你可要为我作主啊！”
    刘越一身是血，在两名外门弟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闯入位于外甲区的一处风光秀美的池畔幽静而装饰华丽的院落之中。这里，就是整个外门区的主管副长老，刘沐风长老的宅子。
    刘沐风是刘越的族叔，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
    刘越这次是为了刘沐风办事，出了事，当然要回报。
    “谁啊？在长老的宅子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院落里四五个女弟子穿梭着，手里捧着精美的菜肴点心，正在布菜。另有一名瓜子脸，桃腮轻红的少女立马叱道。
    这少女年纪尚小，一身蓝衣，在轻轻为刘沐风捶着脚，但目光中却有些心不在焉。刘长老双眼微闭，轻呷美酒，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这少女资色秀丽，以至刘越都忍不住望了几眼。近几次来刘长老这里，总能看见她，想必，是他的新欢吧。
    “叔哦不，长老，我按您的吩咐，去为难那个姓晋的小子。”刘越说着，禁不住又看了那少女一眼，“可是，那小子，那小子……”
    “怎么了？”对于他的吞吐，刘沐风很不满意地从鼻子中哼了一声。
    刘越一咬牙，“那小子练成了山海诀第一重！”
    “嗯？”刘沐风的懒散顿时去了一大半，紧紧盯着刘越，想要看他是不是在胡说。作为外门总管长老，他当然知道，一名刚入门一个月的外门弟子练成了山海诀第一重，意味着什么。
    那少女则是一脸的失神，停止了捶脚，“怎、怎么可能！”
    这少女，自然是冯月兰了。那日被刘沐风说动之后，便留在了刘沐风身边，以身相侍，名义上成了个私自收下的女弟子，日日缠着学习山海宗的仙技。刘大长老也不藏私，将山海诀第一重也教给了她，可这一个月来，不管她如何勤奋努力修习，也还未窥见门径。
    晋凌，一个月，他练成了！这是何等的天分！
    想到这里，冯月兰一阵又一阵地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