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这是官明心最后一句话。
    这两个字，久久地萦绕在在场的所有人的耳畔。
    ......
    值得。
    值得。
    值得。
    地底深处，这两个字如同回音一般，一直萦绕在晋凌的耳畔，经久不息。这两个字，让他本已经炽热的心脏，更拱上了一团火。
    他在鳌山岛地窖晋身仙王境至今，时间并不长。但是几个激烈的变故，刺激了他要再度突破仙帝境。
    第一当然最重要的是一颗寻道之心，他要为大陆的百姓、无尽的苍生，寻求一条生存之道。这颗寻道之心，能让他在各种极端情况下，面对各种困难，都能保持坚定的意志，不屈的斗志。之前眼见的白坦仙城、帝华城尸骸成堆的惨状，让他的斗志更加坚强，以道灭魔之心更加紧固。
    第二就是六彩语珠的获得。他的意念神魂穿梭于那个梦中的世界，获得了六彩语珠，也带回了在那个世界的自己。那个世界的自己，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缕散失的魂魄，现在魂魄归位，人格完整。六彩语珠带来的强大力量和完整的魂魄，给他修炼境界的巩固带来了极大的助益。六彩语珠同样带给了他更高境界的仙力修为的增长，其空间中的神物六元果被他分给了队友，但结成六元果的植株仍在，其扎根于六彩语珠空间之中，茎叶不断散发着强有裨益的气息，这些气息不断地被他有意吸收入体，不断补强着自己的修为。
    第三就是眼界气度的开阔。在帝华城，他与官明心并肩，面对着包括夜帝魔气在内的大陆实力最强的一群人，其中仙帝境就有五个。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情况。可是那时候，他是真真地面对着他们。这大大地消弥了仙帝境在他心目中的敬畏感，让他知道了原来仙帝境的这一群至高无上的家伙们，背里也如此不堪。仙帝境，原来亦不过如此！他对于他们，不再有敬畏，更多的是要比肩，甚至超越！
    是的，他不再有敬畏，他要超越！
    ......
    天空之中黑云更浓，雷霆更烈。一道又一道猛烈的闪电劈下，本已经因为黑云压城而极度昏暗的世间，不时地闪起一片又一片的光亮。
    地面之上狂风四起，飞沙走石。
    狂风之下，雨罗仙身周的雨幕，似乎也失去了威仪，飘摇不定。
    他抬头，已再看不见来时的那片有星光的天空。
    他再低头，眼睛瞄向了地面上的某一处地方。
    那处地方，在王弘明的身后，其上空也是雷霆最为密集之处。
    “在地底下么？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一直找不见他。”雨罗仙心里有了底，移向王弘明。
    “王院长德高望重，雨罗仙无意与你为敌。还请回弘明灵院去吧。”他展现了最大限度的风度与礼貌。
    “雨罗仙，好一个雨罗仙！”王弘明颇为悲愤地说道，“世间之人谁能想得到，威名赫赫的雨罗仙，曾经襄助夜帝陛下建立永夜帝国的雨罗仙，那位亿兆百姓心目中神祗一般的雨罗仙，今日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他随手在半空中一抓，手中出现了一把剑，一把看上去挺普通的剑。这把剑名为半枝，取名自王弘明少年修炼之地，一棵普通的松树上面的半段树枝。
    在那半段树枝上，王弘明足足修炼了一百一十四年。
    弘明灵院不如望道山有名气，不如望道山势大，仙技也不如望道山的强大变化多端。可是作为大陆公认的实力仅次于望道山的宗门，他们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静。
    不止人静，剑也静。
    弘明灵院最强剑法半枝剑法，剑招只有五招，都是王弘明当年在半段树枝上苦修时，终日面对树枝悟出的。
    雨罗仙不为王弘明的话所动，右手缓缓在身边的雨幕中拂过，一道水汽渐渐在他手中成形，凝聚成一把剑。虽然是水质之剑，但是从其形体上看，仿佛比金铁所铸之剑更加锋锐。
    王弘明持剑不动，他本意就是要拖延时间，拖得越久越好，拖得越久，晋凌的突破的胜算就多了几分。而且半枝剑法本来也就是以静制动。
    他不动，雨罗仙就要动了，他从帝华城中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来拖时间的。
    他要杀了晋凌。
    他要拿到仙语镯。
    他要消除夜帝永生之路上的一切障碍。
    水剑扬起，瞬间就掀起了一片狂风暴雨，每一道风都像是利刃，每一滴水都如同尖刺，将王弘明卷入其中。
    王弘明挥剑，雨消，风散。
    雨罗仙退，水剑消散，身上隐有一抹血色。
    王弘明脸上一白，迅即恢复正常。
    强者过招，即使旗鼓相当，往往胜负亦在一瞬。
    “好剑招。”雨罗仙英俊少年般的脸上略微露出欣赏之意，轻轻用的抹了一下前胸的伤口。伤口很小，长不过寸许，深不过一指。一抹之下，伤口消弥，恢复如常。如果不是那里的衣服还有破损，还带点血渍，根本就看不出他受了伤。
    王弘明不语，握着半枝剑的手隐隐在颤抖，一缕雨水，自指尖上流下，流上剑身，又从剑尖滴落。
    “王院长修炼多年，从当年一个区区无名的仙士，到现在的仙帝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用时六万八千多年吧。”雨罗仙说道
    “你想说什么？”王弘明说道。
    “六万八千余年的苦修，个中艰辛，只有自己知道。加上创立弘明灵院，从原来的一两个弟子，到桃李满园，更是不易。”雨罗仙说道，“难道，院长你真的要为这个所谓的什么弑血盟，而失去自己辛苦修炼、建立的这一切吗？”
    第1379章 （十三）
    王弘明下意识地回头看去，他的眼光接触到了一些弘明灵院的弟子，包括何乐欣与周志凡等被他寄以重望的年轻一代，现在是人人浴血。
    灵院的弟子数量本就不太多，这次来了一百二十余人与弑血盟一起杀了永夜帝国境内，已占灵院弟子的半数。之前倒是未遇到什么强大的对手。可是刚刚就在与血隐一族的血战中，一百二十余人中，约有两成，近三十人战死。
    三十多具弟子的尸体，死状凄惨，就在他的面前。目光所过，揪心揪肺。
    然后，他又看到了官明心的尸体。那具尸体，血脉尽爆，惨不忍睹。
    尽管，官明心以一已之力拼杀掉对手一名仙帝境，拼杀掉血隐一族族长，这样的光辉必将传遍大陆。但是，不管他的名字以后将怎样被大陆上的人们所传颂，他这个人毕竟是死了。
    所有的努力、成就与荣耀，都随着人的死亡，而消散了。
    他看着雨罗仙。
    他是仙帝境，对方亦是仙帝境。
    人和人是不同的，仙士和仙士也是不同的，仙帝境与仙帝境也是不同的。
    雨罗仙成名，随着永夜仙帝陛下推翻天极仙帝，建立永夜帝国，建立赫赫威名之时，他王弘明还没有出生。直至数万年后，他降临世上，童年少年时期也都是像晋凌一样，听着雨罗仙的传说故事长大的，是将其作为修炼的目标与偶像一路走过来的。在成长的路上，直至创立弘明灵院，后来又修炼至仙相、仙王境，他才真正地与对方接触过，越是接触，才知道对方实力的强大。
    同为仙帝境，可实力还是不同的。
    他知道，自己刚刚一剑让雨罗仙受的伤，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得回来的。
    因为，有几道无形的仙力，随着刚刚掀起的狂风暴雨，如附骨之蛆一般地附在了他的身上，而且像条蛆虫一般咬透了护体仙力，侵肌入骨。现在，这些仙力正在他的经脉之中，大肆破坏。
    仙力不畅倒是轻的，自己的经脉血气不断地被这些蛆虫般的仙力瓦解，一边瓦解，一边让自己通体舒泰，懒洋洋地仿佛不愿提劲，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手上的颤抖，正因为如此。
    “这是我从万天隐处学到的，加以自己的变化。他们血隐一族喜欢玩魔蛊，我以仙力仙技模仿魔蛊之效，加以自己的想法和领悟，创造出了一门新的仙技。”雨罗仙的声音很是温柔，“我把它称作，润物无声。”
    “我向来没有对其他人使出这一招，因为他们不配。你是我用这一招对付的第一个人。你应该感到荣幸。”
    “随风入夜，润物无声。这境界实在是不要太好。”雨罗仙微笑着说道。随后，他的手指轻动了一下，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弘明灵院的弟子，之前亦受到了他身边细雨波及数滴的一个人，突然全身爆开了无数血花，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王弘明脸色难看。在场的弑血盟的人们，听着雨罗仙的话，看他如此肆无忌惮，又看着王弘明，一个个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盟主官明心的死，给了他们的信心以沉重的打击。
    而现在，仙帝境的，已方唯一仙帝境的王弘明，也要败了？
    雨罗仙，果然还是传说中的雨罗仙啊！
    很多人心中，已经萌生退意。
    王弘明以弘明灵院的秘法，压制住侵入血脉的对方的仙力，他知道，今日之事，再无退路。而且，他更知道，自对方这什么润物无声的仙技之力进入自己体内后，自己所修炼的半枝剑法，以及弘明心法，就已经乱了。
    弘明灵院的心法和仙技，最讲究心静。可是在对方如此强大且仙技已经侵入自己身体经脉，弟子们死伤惨重，正在摧毁其自信的时候，如何还能心静如常？
    ......
    值得。
    值得。
    值得。
    晋凌的意念之中一片澄彻，只有两个字在不断地回响。
    他全身通透，仙力在血脉中无半点阻碍地高速运行，所有的杂质都排出体外，让他的身体通透舒爽无比，让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在地上，而如在御风而行。
    他觉得自己即是身边的土粒，亦是地面的一株花草，或如天空中的一道流风。
    他是万物，万物是他。
    他感知到了百丈之上天空中的阴云密布，雷霆滚滚。阴云是他，雷霆亦是他。
    他感知道到了云下的风雨，风是他，雨亦是他。
    他感知道到了风雨下的血腥，风雨下的战与退。血腥是他，战退亦是他。
    他感知到了战退中的人心，人心是他。
    最后，他感知到了官明心。
    ......
    晋凌出现在了地面的战场。
    出现在官明心的尸体之前。
    这位世间惊才绝艳的一代俊彦，现在就静静地躺在地上，永久地闭上了眼睛，全身内外，血肉模糊，死状极惨。但是他的面容还是平静的，似乎还在向外界表达他的意思。
    他的所做所为，他们的所做所为，是值得的。
    随着他的出现，天空之中，乌云散云，雷霆顿歇。就连雨罗仙带来的风雨，气势也顿时消减。
    开始时没有人感知到他的出现。不过当雨罗仙原本对着王弘明的目光转向这边时，大家的目光才被吸引过来了。
    当云散雷歇之时，雨罗仙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只是这散得太快，好像就在一瞬间，场中的气息骤变，官明心的尸体前就多了一个人。
    “仙帝境？”雨罗仙面上不动声色。就算晋凌突破了仙帝境又如何，真正的实力并不完全在于境界。王弘明是成名数万年的仙帝境，可又如何？
    “队长！”鹰魂小队中多人兴奋地叫了起来，从晋凌身上的云淡风轻，他们感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一股给人以无尽的向上力量般的气息，“队长，突破仙帝境了！”
    他们早知道晋凌去全力突破仙帝境，现在突然现身，气息向上而更加强大，那不是突破成功还是什么？
    全场大哗。
    第1380章 （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