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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傅思只是一只猫,或在商榷怀里,或在商榷背上,什么都不用理,商榷自然会带他去该去的地方,欣赏绝世难逢的风景。商榷在哪,猫就在哪。
傅思真的很想商榷。
即使知道,商榷看着自己,商榷与自己同在,商榷什么都能看见,傅思还是觉得不够。
好像……从没以楚国傅思的身份,说起商榷的名字。
——所以,商榷还不知道,每一次这两个字在心头浮现,笑意会藏不住,从傅思眼睛里、嘴角跑出来。
满心都是商榷的时候,就会忘记时间。傅思再抬头,已经走完所有阶梯,来到山顶玉华寺大门前。
绝顶之处,凌云俯瞰,仿佛一眼能望尽楚国江山。
蜀州在楚国西南,正如峨眉在华国西南。
而商榷,在华国东部。
傅思是在蜀州长大的,从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如今山一重水一重,心中所想,唯有商榷。
佛经里说,心无挂碍故……傅思参悟不透,满心都是商榷,深深挂碍。这种充盈感快要冲破胸膛,喷薄而出。
“商榷,你在——”傅思放声大喊,叮嘱风声,代呼唤他千遍。
“我在。”然后低声,按住心口,庄严如宣誓。
你在,我也在;你在,故我在。
“——该死的,竟敢撞爷,好狗不挡路——”
傅思感觉有人撞上后背,回头一看,傅悉跌坐在地,嘴里骂骂咧咧,按着额角抬起头,本就颓败的神色带着愕然与愤懑,“……老大?你想撞死我是不是!”
“我没动,是你自己撞上来。”傅思见傅悉这幅德行,心想他多半是知道了些什么。
平日耀武扬威的少年,垂头丧气,眼角都垮了,也是可怜。
于是傅思欠身伸手,“起来吧。”
傅悉怔怔地看傅思两眼,别开头,没搭他手,自己站起来。
“你来这做什么?玉华寺的香客,要么是求姻缘子嗣,要么求家宅平安。徐家姑娘你都没看上,还想求谁?仙子不成?”
傅思失笑。
老三没什么手段城府,就是嘴坏,不受人待见,不过这话恰巧说到了傅思心坎上。
商榷又好看又良善,智慧超凡,可不就是仙子么?
“我渴不渴求仙子暂且不说,三弟难道不知,文安先前在玉华寺遇刺?父皇震怒,命我彻查。我不到此处,还能去哪?”傅思故意试探道。
傅悉闻言果然脸色更难看,重重甩袖,快步走下阶梯。
“就你能耐,狗拿耗子!查……你有本事真查出来!”走得太急,没看路,傅悉崴了脚,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滚下台阶。
傅思及时从背后抓住他胳膊。
“三弟,小心。”
傅悉顿了顿,站稳,从傅思手中挣脱。一瘸一拐快步跳着下山,逃跑似的。
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傅思望着傅悉背影,长叹一声,转身进了玉华寺。
玉华寺正殿,香客满堂,一位中年妇人荆钗素群虔诚跪在蒲团上,而旁边站着一个面净无须的男子。
——是四喜的徒弟,八宝。
如此穿着,又有内侍伺候,只能是贤妃了。
果然,妇人叩拜完毕,起立转身,贤妃那张淡静的面孔映入傅思眼帘。
突然间,傅思意识到:诚如老二所说,其实,早该发现贤妃才是傅悉生母的——
傅悉刻薄小气,因此常让人忘记他相貌清俊,不张嘴时不失为一位温润公子,正如菩萨姿态的贤妃。
而文安,性格贤淑,但相貌却浓丽惊艳,与贵妃如出一辙。
贤妃抬眼看见傅思,并不讶异,对八宝道:“到殿外等我吧,我同公子说会话。”
八宝遵命退下,傅思随贤妃来到偏殿。
“见到老三了吧?”贤妃开门见山,让傅思有些意外,难道刚刚傅悉见过贤妃?她也知道了?
贤妃见傅思欲言又止,微笑里有些苍凉:“或许,那件事我知道得比你还要早,老大你不用顾忌。”
傅思更惊讶了。
贤妃一心向佛心静如水,但对于儿子被换,怎么还能如此平静?宫里妃嫔那么多,求神拜佛想要皇子,视之为终身依靠、甚至是争权夺位的利器,而贤妃……
贤妃在圈椅内坐下,淡然道:“我没有你想的那样超凡脱俗。正相反,当初我刚发现,贵妃在我生产之日,偷偷调换两个孩子,我首先想到的是,何不将错就错?”
傅思静静望着贤妃。
“宫里谁是真正心静如水的呢?都乌眼鸡一样,永远在斗。不勾心斗角的根本活不下去。我当时想,我出身不如贵妃,家族也无得力的父兄倚靠,我能怎样为我儿去争?”
“我不害人,却也不愿平白成了他人垫脚石。贵妃无子,她要我的儿子做为往上爬的依靠,我便让她只剩这个依靠。”
贤妃念了声“阿弥陀佛”,阖眼道:“我使了些手段,让贵妃再无身孕。因此,她如我所愿,对老三视如己出全力扶持。
同样的,我尽己所能,替文安找了家世清贵人品贵重的夫婿。这样,好像双方得利,彼此互不亏欠。”
“到底人是有情感的,并不是唯利是图。两厢得利,违背伦理情义,或许并不是最好的结局。”傅思道。
贤妃闻言睁眼凝望傅思,久久才道:“看来,我今日和你说这番话,是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