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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门弟子每日的吃食皆是粗粮馒头,而云路已辟谷,不需要进食,食案上的菜品明显是云路刻意准备,最后全部进到他的胃里。
他未曾尝过这般好吃的饭菜,原本想尽快辟谷的心有了一丝动摇,还隐隐生出尽快熟悉筷箸的念头。
云路从书里已经得知晏之舟与狗抢食,从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所以他故意回避,不让对方尴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在门外招呼道:“师弟,吃好了就快出来。”
晏之舟刚想把吃的连油汤都不剩的碗筷端出去洗净,就被云路带进了浴房。
看着热气腾腾的浴桶,闻着浓郁药香,见云路用法术加热水温,还不忘给他解释:“师弟,这是药浴,可助你养气,辅以我教你的养气功法,对恢复有益无害,趁现在温度适中,你浸泡运行一个小周天即可。”
莲华宗的草药吸收山间灵气,比寻常草药有效用,晏之舟乖巧的应声走近,不露声色地确认此药浴与自己不相克后,开始脱身上的灰色道袍准备沐浴,他来莲华宗之前很少穿衣,也无人告知他应该避嫌,直到衣衫褪尽才发现云路眼神怪异,藏着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被晏陵踢出的青紫,晏之舟想起晏门主最厌恶他身上的淤痕,又见云路神色复杂,他心念一动,快速沉进水中,只露出脖颈以上的部位,盯着水面小声道:“青紫很快就会消失,大师兄不要嫌弃。”
但云路介意的何止青紫淤痕。
原本云路对于晏之舟大大咧咧脱衣服的行为略感尴尬,刚想回避,一个清瘦的年轻身体出现在面前,肋骨条条可见,苍白皮肤上遍布密密麻麻的伤痕,有鞭伤、剑伤、刀伤、烫伤,以及其他不知名伤痕,花样繁多,他都不忍细看。
“那些伤痕……”
听云路声调梗涩,晏之舟抬起头露出期待神情,迎合着问道:“大师兄也喜欢?晏门主很喜欢我身上的伤痕,他每次抚摸都说这些很漂亮,大师兄要摸摸吗?”
前世从未愈合的过往此刻被晏之舟自虐般的挖开,每每忆起,他只想将晏家每一人碎尸万段,现下他嘴上说的轻浮,身体却没动,因为他在试探云路,若云路心思龌龊另有图谋,他绝不会让云路得逞。
“我不喜欢,不仅不喜欢,我还觉得很痛。”见云路皱起眉,脸上似有恼意,极其认真地纠正他丧失了羞耻感的扭曲思想,“那些人对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正常的,你不能将这些事当成常态,以后不要再当着别人的面宽衣解带,刚才那些话也不要再说,知道吗?”
云路总是作出让他捉摸不透的言行,晏之舟微微一愣,随即低下了头:“是师弟失言,大师兄不要生气。”
“我希望你爱惜自己,希望你强大起来,强大到谁也不能欺负你。”云路轻轻揉摸他的头顶,语气异常坚定,“为此,我愿尽我所能帮助你。”
云路离开后,晏之舟运行完一个小周天,垂眸打量起自己身上的伤痕,他不曾在意过它们,由于年代久远,连疼痛的记忆都变得模糊,只有被粗糙手掌摩挲的黏稠触觉还深刻残留,眼眸沉了沉,他看着水中倒映的面孔,若有所思。
夜风吹凉了水,晏之舟刚走出浴房,坐在院中赏月的云路便走过来,为他仔细诊脉后,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带进房间,温声道:“师弟,今晚你就在这里睡。”
看着云路的床铺,晏之舟眼眸暗了暗,这是何意?云路是重生之人,必然曾听闻过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往,他现在是想……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垂下头低声说:“这是大师兄的床,怎能让给师弟,师弟可以打地铺的。”
“我是那种会让你打地铺的人吗?”云路将他按在床上,“师弟早些歇息吧。”
晏之舟咬紧下唇,已经在心里默念起控虫的法诀,如果云路有所图谋,自己一定会让他吃到苦头。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云路已经坐到了房间另一侧的软塌上。
晏之舟见云路盘膝坐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便小声问道:“大师兄……不和师弟一起睡吗?”
云路知道晏之舟的顾忌,他无意戳人伤疤,便放轻声音解释:“今夜我要修炼,师弟不用管我,安心睡。”
但晏之舟谨小慎微惯了,他担心这是云路的欲擒故纵的把戏,虽然无声的躺下了,可夜里一直在观察云路的动静,好在云路真的在修炼。
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
另一头云路心中叹息,这么乖巧的少年不应该遭受那么多的罪,如果能在有爱的环境里长大,谁又愿意去做书里的反派呢?
他一边修炼,一边放出部分灵识守着晏之舟,生怕半夜别生枝节,好在晏之舟一夜安稳。
连日来,有云路多方面的照应,晏之舟内伤恢复的很快,做任务时也没人再来找茬。
但不代表他就当做无事发生。
晏陵被延长了关禁闭的时间,晏之舟的三位室友在能下地走动之后就该被逐出宗门了,他从云路那里打听到消息,特意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给他们送行。
他们必须要以死谢罪。
站在隐隐绰绰的树丛阴影里,他看见郭衡、侯庆和吴襄三人一脸愁云惨雾的缓慢行走着,看他们的表情分明是心不甘情不愿。
“早知如此,当初根本就不该听晏陵的话,他就是在骗我们!”侯庆愤怒地低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