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听过大名而已。”
    龙槐鬼王，可是上代陪天狗的鬼差，他手下两大鬼王之一，师父吴雄有幸见过一面，吴半仙曾经告诉他，这种绝世凶煞，简直就是捉鬼师的噩梦，浑身鬼气浓郁的令人发指，感觉跟他待一会都会减寿。
    王乾是没机会见识鬼王，一般也不会有鬼王跑到阳间。
    这种阴气太盛的绝世大鬼，一旦踏入阳间，在阴阳相冲之下，必有雷云密布，降下天罚。所以鬼王只能待在固定的阴地，几千年的相处，捉鬼师和鬼都达成了默契，互不干涉。
    男鬼的脑袋被摁在桌上，王乾再也没了平时嘻嘻哈哈的表情，肃容问道：“那些婴儿尸体是怎么回事？”
    男鬼感觉自己好像被符纸勒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这才明白，这个人畜无害的小胖子，绝对是有大本事的道士。
    “上师饶命，那是……人盅……盛酒的……”
    似乎有血冲到王乾脑子里，“拿、拿婴儿是尸体盛酒？”
    “我们、我们这里的酒店都这样啊……”
    “我看你是找死！！”
    王乾甩出碾魂符，朝着男鬼脸上砸去。
    啪，碾魂符被秦昆一巴掌拍飞。
    “胖子，别激动……”秦昆劝道。
    “秦黑狗，你瞎了眼了？我激动？这厮是在害人啊！”
    秦昆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他好像第一次看到胖子发火。
    不对啊……我怎么以前没见过这厮有这么大的正义感？
    王乾身后，那个纸人看到主子被打，立即扑了上来，被秦昆拎小鸡一样丢到一边。
    收拾完纸人，秦昆回过头道：“哪哪都有规矩，你一个阳人，管这里干什么？”
    “秦昆，我告诉你啊，胖爷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我……”
    “原则你妹，你好歹听老板把话说完行不。”
    男鬼身上的锁气符被秦昆撕掉，秦昆拍了拍男鬼的肩膀：“我这兄弟冲动了点，别介意。现在给他个解释吧，是死是活，全看你的造化了……”
    男鬼转危为安，原本还很感激秦昆，没料到当头就是这么一句不负责任的话，男鬼哭丧着脸，这他妈还不如不安慰……
    看到面前的道士瞪着自己，男鬼脖子一缩，急忙开口。
    “上师！听我解释，小鬼开个酒店为生，那些婴尸都是我从阳间捡来的，真不是我害的啊……我一个卖酒的，生前也有儿有女，干嘛跟别人家的孩子过不去……”
    男鬼急忙解释了一通。
    三人走出酒店，这是一条昏暗的街道，路旁火盆林立，天上是一轮月亮，和阳间相似。
    走在街上，王乾犹自不信问道：“那些婴儿……都是夭折的胎儿？为什么会那么多？”
    刚刚在酒店，男鬼解释了婴尸的来历，那些人盅，都是些夭折的婴尸，可能都是战乱时间生的，或者养不起的，大多不满一个月死掉。男鬼便把他们的尸体收集起来，带到鬼市制作了一番，变成酒器。婴尸，是存酿鬼酒的最好器具，比起竹子还要更胜一筹。
    不过男鬼的解释有些让人想不通，王乾不明白，你就算去捡尸，也不可能捡这么多吧？
    战乱年代，大多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惨剧，秦昆没事也会和剥皮、徐桃他们聊一聊，对此也不陌生。
    不过看王乾的表情，估计他难以想想到那种惨景。
    秦昆道：“其实我觉得不算多，徐桃跟我提过，清末时期，长毛贼祸乱华夏的时候，死了4000多万人，孩童更以千百万算，几十个婴尸算多吗？”
    长毛贼，就是当年的太平天国，徐桃似乎对这些人非常痛恨。
    王乾也是读过书的，听到秦昆的话，知道这些人有史以来最大的邪教分子，原先一场启蒙性的民主革命运动，被搞成了一次惊天人祸，华夏百姓死亡近半。
    当时不少道教弟子也参与其中，那一代陪天狗，万术真人无云子，也是死在战争之中。
    三山、三观、三寺之中，无云子出自云丘观，太平军肆虐时，无云子也曾率同道弟子以及鬼差与那帮人抗争，只不过当年好似有国外宗教出手，无云子惨死，挂尸于江宁（南京）城头。
    这也是历代陪天狗中，死的最惨的一位。
    突然提起太平天国这件事，原本只是随意说说，秦昆眼皮突然跳了跳，王乾心中也一惊，二人对视看了一眼。
    二人都是聪明人，秦昆虽然万事懒得深思，但为人不傻，深入局中，不得不把当年的事情，和这次黑魂使徒的事联系起来。
    楚千寻看到二人正聊着天，突然不说话了，纳闷道：“怎么了？太平天国的事我也知道，天王洪秀全嘛。名字起初还挺好听，后来改成什么上帝天国，不伦不类的……”
    二人没理会楚千寻。
    王乾干涩地咽了咽口水：“秦黑狗……我觉得有些事情不敢深思。好像如果往下深思的话，会发现很多和我们了解到的不一样的东西……”
    “我也……觉得了……”
    秦昆也有些汗毛直立，如果一百多年前，这件事和最近发生的事有关联的话，那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秦黑狗，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苏琳受伤这件事，只是一个开端。”
    “别问我，脑细胞不够用了，我们还是问问五殿元君庙在哪吧，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
    第231章 青玄观，青麟鸟
    诺大的鬼城，青砖铺地，看起来有些残破，依稀可见曾经的盛景。
    街道上，鬼影重重，周围一片死气。
    五殿元君庙，坐落在城南，庙门口，不少倒地的乞丐，眼睛发红地看着秦昆三人。
    “可怜可怜我……给我点吃的……”
    “我好饿……我好冷……”
    乞丐鬼死相恐怖，匍匐在地上，拉扯着来往的鬼，却没人搭理。
    这都是些断了香火供奉的鬼，苟延残喘在这里乞讨，等待他们的就是彻底的魂飞魄散。
    三人正走着，一只乞丐鬼突然跳到了王乾的背上，深深一嗅，眼中放出绿油油的光芒：“他是阳人……这里有阳气！！”
    这只鬼刚说完，周围乞讨的鬼骚动起来，将秦昆三人团团围住。
    王乾打了个哆嗦，后背那只鬼只是在他身上嗅了一下，他便感觉周围温度一下子降低，浑身发冷。
    “去你大爷的！”
    一张符纸被王乾贴在那只鬼额头，轰地一声，那只鬼燃烧起来，不一会，被烧的渣都不剩。
    那只鬼的惨叫将周围的鬼震住了，看到再没鬼敢造次，踏入了五殿元君庙。
    这座庙很大，里面住的全都是身家丰厚的鬼，正殿供的，是五殿元君，也就是民间所称的阎王爷。
    三人入庙，没一会，面前一位富态的鬼出现，商贾一样，穿着华贵，抱着自己的脑袋。
    “阳人？”这位富态鬼现身，发现秦昆手中拿着一张阎君笺，说道：“原来是南宗上师来了，里面请。”
    正殿供奉的灵位，数来数去，将近千余，而且竖棺如林，香火鼎盛。这哪是一座庙，简直就是一个鬼窝！
    不少棺材已经破裂，但是鬼气却不曾流失，依稀可见里面有鬼影，好似棺中死尸一样。
    大殿里，除过富态鬼，还有一只道袍鬼，脸如骷髅一样，坐在阎王爷神像下。
    那只道袍鬼喝着茶，看到三人进来，空洞的眼神看了看三人的方向，一个幽幽的声音从他胸腔中发出，回荡在大殿。
    “青棺聚阴出凶鸟，玄火无尽养尸胎。青玄观晁一寒，见礼。”
    道袍鬼说是见礼，连起身都没起，看起来生前是个大人物。
    而且浑身养气功夫炉火纯青，根本看不出什么等级，开口就是生死道的切口，让人一阵错愕。
    青玄观？
    秦昆三人一愣，三观之一的青玄观，居然有弟子死后留在了鬼市之中？
    “沧海血雨化天符，五术齐天伐鬼竹。符宗，王乾见礼。”
    “七星福宫有灯火，黄吉烛台藏幽罗。烛宗，楚千寻见礼。”
    虽然生死有别，但只要有生死道的前辈念出切口，后辈必须应答报出家门。
    青玄观，坐落在一处湖心岛，又名‘青玄海’。
    大明朝曾经有位极强的捉鬼师便出自那里，青玄海，马永江。
    “原来是扶余山人。”那张骷髅脸看向秦昆道，“你又是谁？”
    我？
    秦昆想了想，自己好像无门无派，跟着小胖和大小姐，打酱油的一样。
    “咳，黄泉天府下九重，九山九江天下同。我叫秦昆。”
    秦昆想了想，论手艺，自己的本事应该是老王教的，和老王站在一队，总该没错吧。
    道袍鬼点了点头：“原来是酆都门客，这么年轻的葬尸客，看来八字不是一般的硬。”
    说完，道袍鬼道：“南宗还是彭逍拿大吗？”
    拿大的意思，是当头领、宗主。
    彭逍，那是斗宗景三生的师父，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没想到这只道袍鬼，还见过彭逍。
    楚千寻道：“不是，彭师祖仙去已久，现如今符宗吴雄拿大，吴宗主人在海外。”
    “海外？”道袍鬼那张骷髅一样的脸上露出嘲色，“别人都打到家里来了，人还在海外？这算什么宗主！南宗现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如果这事当做发牢骚，没人会在意，毕竟一些难言之隐、江湖约定，说出来让人觉得迂腐。
    可是王乾就在这，师父被人鄙视，王乾胖脸上露出不悦：“老鬼，我敬你生前是同道前辈，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师父留在海外是有原因的！”
    “原因？”道袍鬼幽幽一笑：“什么狗屁原因，一群白脸蛮夷都能跑到鬼市撒野，你们还不算废物吗？”
    “你……”
    王乾捏着符纸贴了过来，道袍鬼肩上突然出现了一只绿瞳阴鸦，尖喙一啄，啪地一声，符纸爆裂开来。
    那只鬼鸟嘶鸣了一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青磷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