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好好学知道不，穆娘子可贵了，你们可不能白瞎钱！”
    二丫和四丫纷纷点头。
    穆娘子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起来，啥叫她可贵了？
    她又不是出来卖的！
    可跟这个乡野婆子她又说不明白，穆娘子只好道：“老太太既然对两位小姐的要求不高，又偏重于待人接物，管家理事儿，不如我每日给她们上一个时辰的课，剩下的时间让她们跟嬷嬷学如何？”
    段嬷嬷听了心里冷哼一声，就道：“穆娘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这几样哪一样都需要时间。
    我看不如这样，两位小姐上午跟着你念半个时辰的书，写半个时辰的字，学半个时辰的琴、半个时辰的棋半个时辰的画……
    下午就跟着我老婆子学规矩，学迎来送往，学管家理事儿，不知穆娘子以为如何？
    当然了，若是穆娘子觉得这番安排太过于苛刻，可亲自去跟大管事辞了这差事！”哼，一个连乘风都没资格见的小娘皮，竟在府里端起架子来了。
    段嬷嬷十分看不上穆娘子。
    回头她得跟公子说说这事儿。
    穆娘子被段嬷嬷堵得说不出话来，她讪笑一声：“就按段嬷嬷说的话来吧！”
    气死她了！
    赵香柚从医学堂回来的时候，就知道家里多了个女先生，这个女先生每天上午给二丫和四丫上一个时辰的课，她十分高兴，就跟找老太太说：
    “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如让知恩、沐恩、忆恩一起去上半个时辰的文化课！”这三个小姑娘是乞丐出身，不认识字儿，平时都是古大夫带着教她们认识一些，这会儿有专业的女先生，让她们跟着学一下效果肯定不一样。
    封建社会的社会环境对女孩子极其不友好，女孩子们多学点儿本事傍身是极有必要的。
    “那你也一起学一学？”老太太问她，虽然是施乐丞花的钱，但老太太还是觉得既然花了钱请先生，自然是他们这头学的人越多越划算。
    赵香柚想想如今她不用去杏林堂，倒是能抽出半天的时间来，去学一学长长见识还是不错的。
    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因着上午要跟着穆娘子学习，赵香柚就去找古郎中商量，将医学堂那头上课的时间改了改。
    第二天，她就美滋滋地带着三恩和二丫她们一起上课啦。
    穆娘子见课堂上多了四个人，其中一个是老太太的小孙女儿她也不说啥，另外三个寒酸的小丫头是哪儿冒出来的？
    她开口问。
    赵香柚就脆生生地答：“先生，她们三个是医学堂的女学生，跟着我们上一堂学问课就回医学堂。”
    三恩跟在赵香柚身边，怯生生地看着穆娘子，这位先生垮着脸儿的样子好凶喔！
    “那就坐下吧！”穆娘子冷冷地道，三只恩忙行礼坐到了最后，赵香柚就在她们前面，能随时看见小恩人，三只恩的心就没那么慌了。
    穆娘子问道：“你们以前可都读过书？”
    二丫有些紧张地道：“我略认识几个字，学了算术，四妹妹和六妹妹学得比我多。”
    穆娘子不悦地道：“她们没长嘴吗？需要你来回答？”
    二丫顿时就不敢吭声了，穆娘子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四丫身上：“你呢？你学过什么？”
    四丫吓得抖了抖，她战战兢兢地道：“回……回先生的话，我学过百三千，《幼学琼林》……如今开始读《四书》了。”
    “你呢？”穆娘子又把她刀子似的目光扫向赵香柚，赵香柚就觉得她们在穆娘子眼中就不是学生，而是阶级敌人。
    不过，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严师出高徒，赵香柚也能理解。
    她挺直了胸膛高声回答：“回穆先生的话，我跟四姐姐一样，四姐姐学过的我都学过啦！”
    穆先生皱紧了眉头，她十分不悦地道：“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真是……”若换成以前在别人家，这样的学生她是坚决不会教的。
    可这一家……
    真是烦人！
    “先生，我真的学过那些书！”
    “先生，我妹妹没有说谎！”
    “柚儿她从来都不说谎！”
    赵香柚：不，我说谎了，我其实学的比说出来的还要多！
    就是怕吓死你们，所以我只能说谎！
    第341章 赶走夫子
    “小的不老实，大的也不老实！你们这样……”
    赵香柚打断她的话：“先生，您若是不相信可以考校我，在没有考校我之前您就下结论不太好哟。”
    “以后先生话还没说完不许打断！”
    “这样会显得你们很没有教养！”
    “是你自己说的要考校，一会儿答不上来可不要哭！”
    穆娘子气哼哼地说了一长串，然后问：“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这句话出自何处？”
    赵香柚：“出自《论语》为政篇。”
    穆娘子一愣，这丫头还真知道！
    “什么意思？”她继续问。
    赵香柚道：“孔夫子说：德行高尚的人以正道广泛交友但不互相勾结，品格卑下的人互相勾结却不顾道义。”
    说完她就有些小得意得看向穆娘子，穆娘子被她堵得心慌，又不甘愿在她这个小丫头的面前落了下风。
    于是又问道：“公孙丑问曰：‘夫子当路于齐，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你接下一句。”
    赵香柚：“孟子曰：‘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或问乎曾西曰：吾子与子路孰贤？曾西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管仲、晏子犹不足为与？曰：以齐王，由反手也。’
    意思是：孟子说，你不愧是齐国人啊，只知道管仲、晏子而已……”
    穆娘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这死丫头！
    “先生，您还要考校么？”
    赵香柚天真的模样刺痛了穆娘子的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很是平复了一会儿才道：“你坐下吧，既然你们都学过四书了，那我也不必再教这几样，我就教你们《女子论》吧！”
    说完，她就把书发了下去。
    赵香柚翻开一瞧里头的内容，就黑了脸。
    阿奶已经明确地跟这个女先生说了，老赵家的闺女不学三从四德，她的确没把女德那一套书拿出来，而是拿出一本看似温和的《女子论》
    可这女子论的内容……不就是对女子的德、言、容、功这四样进行精细化地做了要求和规范么。
    要求女子贞静娴熟，未出嫁时要对父母兄弟百依百顺，出嫁之后要对公婆姑子丈夫等夫家人百依百顺。
    细化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公婆吃饭的时候你当媳妇的人得立在一旁伺候着，公婆吃完了，丈夫一家子人都下桌子了你才能吃饭。
    并且为了勤俭节约，你还只能吃他们剩下的。
    什么将夫比天，其义匪轻……
    什么夫若发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让，忍气低声……
    什么古来贤妇，九烈三贞……
    去你娘的吧！
    赵香柚生气了。
    她两把就把书给撕得粉碎，大声怒道：“这是什么劳什子毒书？也敢叫我们学？你这个夫子去教导别人家的女儿都是用的这些书？
    那些请你当先生的家庭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凭啥自己家千娇万宠的姑娘嫁到别人家还要当下人？”
    她跟阿奶说好多回耳边风，才把阿奶的观念扭转过来，结果呢，阿奶明明跟这女先生说明了，这女人还阳奉阴违！
    “你……你怎么跟师长说话的？没有教养！”穆娘子气得发颤，她走到哪里都很是受人尊敬，这会子却被一个乡下小丫头给骂了。
    “我没有教养？先生这书里可说了，姑娘家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呢，你为何天天外出去别人家？
    你自己都不遵守这些，为什么要让我们学？”
    “你……”穆娘子被赵香柚气得血气翻涌，好悬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你什么你？你滚吧，我们家不需要你这样的女先生！”赵香柚气呼呼地道。
    穆娘子把手上的书重重一摔：“走就走！你们这样的姑娘家，将来休想嫁个好人家！”
    “呵呵，我们如何不用你管！”
    “你嫁得好，你嫁得好用得着天天在外抛头露面？你不是讲究德言容功么？我瞧你一条都达不到。
    就你这样的还有脸出来当先生，真是缺德！”
    赵香柚追着她骂，二丫等人都被赵香柚忽然发火给吓得愣住了，直到那穆娘子被柚儿气得哭着跑不见了才缓过神儿来。
    “柚儿……”二丫吞了吞口水，赵香柚转身来对她们说：“你们都把书给撕了，以后都不许学这些歪理邪说！”
    几人一边儿点头一边儿将书撕了。
    “我就不明白了，夫家的人是生了女人还是养了女人，凭啥要让女人在他们家当牛做马？”
    赵香柚气得小胸口剧烈起伏，二丫想说女人都是这样的，可却不敢开口。
    四丫歪着脑袋想了想就道：“我觉得柚儿说得对，将来我的夫婿如果要我像丫环似的伺候他们一大家子人，我是不干的，他们既没生我，也没养我，凭啥？”
    赵香柚表扬聪明的四丫：“四丫姐姐真棒！以后四丫姐姐成亲了若是过得不快乐就和离，阿奶能养得起你！
    不然四丫姐姐你也多学点本事，将来自己个儿挣钱，自己个儿置办些产业，自己个儿手里有钱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四丫狠狠点头！
    二丫觉得两个妹妹说得都对，但是呢，这跟外头的说法有不一样。
    赵香柚就提醒二丫：“二姐姐，你想想小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