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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了徐仪清贰两金之后,他拿出篦子,按我在椅子上说:“白玉是新料,最好戴你发上养养再送人。”我说:“听徐掌柜的。”
他给我束发,边束边感慨:“李大夫总这个温润如玉清逸出尘的模样,什么时候自己也戴玉石巾环。”
我说:“你们卖货的恁是嘴甜,我都买下了,就不必再说啦。”
徐仪清光笑,笑得甜甜的。
六月十二日,我到燕捕头家中说:”我要远行,劳烦你替我打理一下医馆前铺后院。”然后交付了一套医馆钥匙和五两银给他。
回医馆后,收拾好了我与卫彦的行装。
六月十三日一早,我和卫彦出卧房还没有回身锁门。十九岁的沈涟抱着龙泉剑匣,背着包袱斜倚在葡萄架下。齐进正在他旁边说:“倘若你对不起天下人,我会亲手废掉你这身武功。”
沈涟说:“是,师傅。”他和齐进忽然转头,而身边的卫彦飞出墙外,过一会儿才回来。我问:“怎么了?”
他说:“有人来,没抓到。”
齐进插口一句:“李大夫远行多加小心。”爽快离开。
我问沈涟:“你要同我一道去?”
“不行吗?”他反问,“男儿志在四方。我守在草市镇无用,想游历南方。你怎么走?”
我说:“和梁泽仁大人走,先鄂渚后玉潭城到利州。”
他错身进我卧房:“鄂渚有饥荒。芝兰堂定心香当心放坏了,一并带上。”我没来得及拦,他就取走书架上仅剩的两柱塞进他的包袱里。
卯时的东华门城门外,有七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梁大人为首,有个青年在中间,后面五人作镖师打扮。另有下仆牵着五匹马等在另一边。
我走近后,梁大人说:“有五位武功高强的能人护送我们,你们选三匹走吧。”
沈涟翻到一匹头至尾丈四,通体赤红的马上。梁大人说:“枣红马性烈桀骜。”我面前最小的一匹马通体雪白,竟主动低头蹭我的手,卫彦抓我后背坐上去,赶到梁大人另一侧,把缰绳赛我手里。梁大人笑:“雪花银鬃灵性。”中间被围起来那青年嗤笑:“你同我一样不擅骑马。”他着贵紫色的圆领袍衫,领口和前襟各有一枚扣袢。革带束在腰部,上佩利州刺绣锦囊。绣囊虽名贵,但有些发白显旧。我刚上移,接触他目光,他即躲闪,神情有些畏缩。梁大人指我说:“李平,李大夫。”
沈涟策马到梁大人身后:”沈涟。“卫彦挑那匹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只四个马蹄雪白,纵马到我外侧。梁大人说:“千里乌骓难驯。”卫彦抱拳:“卫彦。”
那青年迟疑一下才说:“申生。”
“申生是故人之子,”梁大人淡淡地补充,“也是利州人,这次与我们同去。”
得得作响的马蹄声中,沈涟问申生:“你几年生,多大岁数?”
申生说:“我盛临二年生,今年十九岁。”
沈涟说:“这样巧,我也是盛临二年生,十九岁。”
一行十人即刻启程,长安城在身后渐渐隐没。
初出长安时,我私下拉卫彦到一旁说:“危难之际能否护着沈涟?他年纪小,日后多的是活头。”
卫彦难得摇头。
我大奇问他:“为何不能?”
他平淡作答:“主人死,我殉,无法护他。”
天经地义,天翻覆地。我一下说不出话,隔一会儿才说:“卫彦,我待你也是一样。”
他却摇摇头,低头亲在我额上:”主人不殉,主人活下去。”
第35章
标题:朝纲不振
概要:“不吃马。”卫彦边撕肉边说,“主人吃蛇。我抓的。”
路上快马加鞭全抄近道,仅在夜里歇三个时辰。沈涟、卫彦习武不必提,梁泽仁虽进士出身六艺皆精,御马不在话下。只苦了我和申生。
七天后我腿根内侧被磨得血肉模糊,临时买了些金疮药,下马进客栈时一瘸一拐。晚间卫彦和镖师们去饮马,申生在客栈院中咋呼:“受不住了受不住了,走慢些。”
我们四人先回房,梁泽仁上楼时叹息:“唉,怎么将你养得这个样子……”沈涟回身瞧他,平和说:“申生,不如你自己雇辆车慢慢走?”
申生立马闭上嘴。我在最后面说:“我买了创药,待会儿去你房中给你敷。”申生说:“李大夫,你千万要来。”
晚间我依约到他房中给他腿根敷金疮药,他痛得满头大汗。“你便是这样怕痛。”沈涟过来靠在他房门口笑说。申生不理会他,敷到一半他叫起痛并挣扎起来。我没有按住他,他身上绣囊掉地,落出块玉牌,上面有个小小的阳刻“曜”字。他赶忙捡起来揣入怀中。我替他敷完后,回房替自己敷。
因不欲我的断袖癖多生事端,这些日子我与卫彦都以主仆为名分开住,但他在我隔壁。敷药本身对我简单,只是腿侧疼痛。我刚单手敷上,他就落到我跟前,伸手握住我左手说:”主人,不疼。”我握紧他粗糙带茧的手掌,边用右手给自己上药边忍痛跟他调笑:”论忍痛,我可远远不及你的。”上完之后他自行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骑得片刻,金创药再次被血水洇开。我咬紧牙关,权当这双腿不生自己身上。再撑得十余天,内侧磨出茧,不再疼痛。
这期间我骑那匹马儿既乖又相当亲近我,我下马时时常来蹭我脑袋。我忘记牵疆绳的时候,它也跟在我身后。因此除了其余马儿吃的糙料之外,每有农户兜售黄豆、豌豆和六七月新鲜的胡萝卜时,我总用自己携带的零散铜钱买来喂它。到八月我们抵达鄂渚州时,因偏南又值盛夏,天气炎热起来。我想着八月正是产梨时候,路上偷偷买几个梨子喂雪花银鬃马,给它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