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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无缺本想问,这不过是每个偃师最普通的日常,你同我讲这些做什么,我比你清楚。可他没说话,因为梦境中关于火海的场景出现了太多次了,蠃鱼如此一说,他难免会联想到沸铁水和火海是否有什么关联。
玉无缺问道:“锻了多久?”
蠃鱼摇摇头:“记不清了,数千个日夜,少说也有五年。”
“但只要有水我便能看见,我清楚地记得锻成那日,姬瑄小心翼翼地将玉从沸铁水中捞起来。”蠃鱼眸光落在玉无缺眉心,“在四肢关节和全身要害处打下偃师印,还有这个。”
玉无缺笑容凝固,他梦见过一只温柔而巨大的手掌,于火海中扣紧自己的天灵盖提了起来,而梦境中的自己,似乎早已习惯了在火海中浸泡的感觉,对于出去,带着未知的喜悦和一点点惧怕。
蠃鱼轻笑:“为了让玉更完美漂亮,姬瑄改动过他眉心的蟠龙印,让此印宛若花钿,不阴柔也不突兀,龙须那两笔尤其似花蕊轻抬,我亲眼所见,普天之下只有你眉心的这个偃师印,是他一笔一画用自己的血画上去的,独此一枚,绝不会认错。”
见玉无缺似有犹疑,蠃鱼追问:“你想起来了吗?”
玉无缺奇怪道:“我对你所说之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况且,傀儡无魂,我没道理是他。”
蠃鱼往后一仰:“魂魄能否无中生有,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么,此境你也能到达,应该比我更了解魂魄的来处和去处。”
玉无缺想到了某件事,对傀儡是否生魂是有疑虑的。
但他懒得跟蠃鱼东扯西扯,便道:“不管我是不是玉,如今城主是我,钥匙在这,魂术也会了,说明上一任城主放心将大任交给我,那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蠃鱼眼睛微眯:“你要对我做什么?”
“一醒过来就兴风作浪,外头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玉无缺头一仰,“我要对你做什么,自然是将你魂魄散去。”
“不可。”蠃鱼狐疑地看着他,“你是城主,难道对千古城如何运作,四柱是什么一无所知?打散我,哈,打散了我,姬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他视你如至宝,将一手造就的杰作传给你,你便这般糟蹋?”
听这话的意思,蠃鱼像是对不死城还挺有感情。
玉无缺难免觉得好笑:“听闻是姬瑄杀了你,将你囚在这里,你不恨他,反倒要替他守城?”
蠃鱼不解地看着面前之人。
见他不留情面,言语里对姬瑄也多有不敬,蠃鱼这才开始怀疑,兴许这个人和玉没有关系。要知道当初的玉和姬瑄,何止是傀儡对主人的感情,那浓重的情思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条鱼是不太能理解。
但很深很重,重到为彼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他们最后下场惨淡,不正是因为如此。
“当真可笑。”玉无缺两指收拢,咒文根爬上蠃鱼的脸,逐渐伸到眼睛和口鼻处。
蠃鱼挣扎起来:“玉!玉,你听我说!”
玉无缺横他一眼:“谁?”
“城主,城主,行了吧?”蠃鱼道,“此番复生非我指使,方才你那般问我,看来也不是你所为,既然幕后有人操纵,必然是针对千古城而来。
如今我脱离城柱,千古城停止运转,兴许就是那人的目的,大禁制若解开,千古城便封不住了。”
玉无缺手一顿:“你给我说清楚。”
蠃鱼正色道:“那城主得和我做个交易。”
玉无缺凑头过去,蠃鱼耳语片刻。
言罢,玉无缺撤掉他满身咒文根,笑道:“成交。”
……
魂境中和蠃鱼叽叽咕咕少说有一个时辰,然而外头也不过半刻的功夫。
玉无缺睁眼的一瞬间,便抽剑划向蠃鱼尸身,将他妖丹掏了出来。
与此同时,水幕轰然垮下,修士们揉了揉眼,像是瞧见一只仙鸟的轮廓,转眼便没了,随着水幕垮塌,雷云消散,天边唯有坐在鹿属后背的太微上仙,他将将飞到玉无缺身侧,把人接住。
而那个消失许久的少年,一剑贯穿蠃鱼心腹,被血肉糊了一手,他掌心握着蠃鱼的金色妖丹,正一脸灿烂地跨上鹿属后背。
“可还好?”鹤不归侧过身,眸光落在玉无缺额间,伸手轻轻一点,冰凉的指腹触到滚烫额头,玉无缺笑着往后缩了缩,见他脸颊上沾了污血,鹤不归从袖里拿出香帕子,耐心地替他擦起来:“头再过来些。”
难得师尊会这般温柔,玉无缺乖乖将头凑过去,肆无忌惮地盯着人看。
鹤不归晃了他几眼,把手帕收好,问他:“另一只手,攥着什么?”
“你的东西。”玉无缺张开手,是一尾鹤翎,他道,“这宝贝沾了血了,我回去洗干净再给你。”
“什么宝贝。”鹤不归笑他,“多得是,扔了便是。”
玉无缺大惊,你知不知道当时收徒时送我的鹤翎,我日日夜夜都擦,毛乱了还得梳梳,比打整自己还小心,所以师尊竟然拿个多得可以随便扔的毛打发我?
鹤不归认真道:“给你那一尾,是我头顶的,和这个不一样。”
玉无缺有点失落:“头顶的毛和身上的毛不都是毛吗,有什么不一样,师尊你好敷衍。”
“我没有。”鹤不归夺过他手中沾血的鹤翎,还试图去拔玉无缺玉冠上的那尾,“不要就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