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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人审了我两年,屁都没审出来,现在又要我带人去查独峪细作,这不就证明我们没问题么?这皇帝老儿,话都让他说了。”聂云汉撩了把水洗脸,懒洋洋道,“‘赤蚺’已经没了,你让他另请高明吧,不行把我关回牢里我也没二话,没给我义父一个说法,别指望我为朝廷卖命!”
“你——”宋鸣冲气得一撩帘子冲进来,“你敢抗旨?外面卓大人可等着呢!‘如若不从,格杀勿论’你哪个字不懂?进一步是恩宠,退一步是砍头,傻子都会选,你不会?!”
聂云汉拿着布巾继续在身上蹭,冷笑道:“就那位?指挥使大人,你的眼疾加重了吧,这人根本……”
他话说到这儿,突然顿住,没有说下去,转着眼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宋鸣冲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打断了他的话,没注意他的表情。
“聂云汉,你别犯傻!关山一事现在没定论还好,只是解散‘赤蚺’,你们的品级封赏都还在,难道你非要把事情闹大,搞得他们关家抄家灭族?!不如另寻他法!”他按着木桶边缘,伏低身去,对着聂云汉轻声说道,“告诉你,这伙在大曜活动的人,为首的就是你们老对手哈沁!当初那十二连环锁跟他脱不了关系,你要是想证明关山的清白,这是个一箭双雕的机会!”
聂云汉看着他,表情肃然变得凝重,漆黑双眸溢出寒意,抓着桶沿的手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时至午时,阳光变得灼人,卓应闲站在屋前檐下等待,神色依然淡漠。
旁边小吏时不时地问他是否要到偏厅休息,是否要进茶,都被他一一拒绝。
聂云汉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皎如玉树的身姿,绛紫的官袍被阳光映得似乎更加浓俨,像是一抹熊熊燃烧着的霞。
他眯了眯眼,似是有些忌惮这样灼热的颜色。
卓应闲回头,见他改头换面,仿佛有点不认得,微微一怔,随即冲他点了点头。
聂云汉将一头乱发高高束起,挽成发髻,显得利落干练,他换了件黑色的袍子,衬得肩背魁梧,窄腰长腿,仿佛两年牢狱生涯给他留下的只是略显苍白的面孔,其他一切都堪称完美。
尤其那双深窝眼,双眼皮,眼尾修长,略略上挑,衬上浓眉和高挺的鼻梁,更显深邃,好似能看透人心。
这人将全身的杀伐气收敛得不见踪影,只留了一点在眼睛里,也只是一瞬就被掩去了,换上满眼笑意。
聂云汉见了卓应闲探究的目光,抱着双臂走到对方跟前,得意地一挑眉:“卓大人,我英俊不英俊?”
卓应闲背起手,目不斜视:“聂千户请自重。”
聂云汉无声地笑笑,迈开长腿向外走去,“走吧。”
“去哪?”卓应闲快步跟上。
聂云汉边走边说:“你那皇命不是要指挥使对我有求必应吗?我要求不多,老部下,老装备。”
“老部下?几人?”
“四人。”聂云汉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大人担心我们下抗上?”
“你们得有那本事。”卓应闲板着脸,冷冰冰地说着,大步越过聂云汉,出了院门。
他走了两步,见聂云汉没有跟过来,便皱着眉转头看,只见那人没型没款靠着院门,抱着双臂,笑得像个混球。
聂云汉看着卓应闲板着的小脸,打趣道:“卓大人知道去哪儿找?”
卓应闲此刻很想把此人的狗头砍下来。
“赤蚺”的丰功伟绩他自然清楚得很,与之相关的话本、评书都令普罗大众耳熟能详,卓应闲自然也看过不少。
打心眼儿里,他也是敬重这样一群为国出生入死的义士。
只是没想到,赫赫有名的聂云汉是这样一个人,见面三句话,两句是撩闲。跟话本里那个气冲霄汉、大义凛然的形象相去甚远。
卓应闲扭头瞟了那人一眼,将自己满腹牢骚压住,面上只是蹙了蹙眉,朗声道:“请聂千户带路。此去任务紧急,万不可拖延时间。”
聂云汉冲卓应闲走去,深邃的眸子盯着他的面孔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卓大人今年贵庚?脸嫩得很。”
但他也没打算等对方的回答,懒懒打了个哈欠向前走去,随口道:“年纪轻轻别这么端着,多累。”
卓应闲莫名兜头被人教育,一脸“关你屁事”的表情,快步跟上他。
棠舟府城街道上行人如织,道路两边店铺林立,聂云汉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四下打量,姿态甚是逍遥,好像不是要去办事,而是出来逛街。
卓应闲与他并行,禁不住问道:“不知聂千户要去哪里取装备?不如快点行动。这些装备都是什么,如无必要,最好不要携带太多……”
聂云汉伸长了脖子看向远处,脸上浮现惊喜的笑容,打断道:“太好了,还在!”
那是个小吃摊,他大步跑过去,大马金刀往桌边一坐:“卓大人,我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饿得心慌,得填填肚子。装备就在府卫仓库,宋大人给了手令,到时去取即可。那些都是我们‘赤蚺’利器,自有用处,必须得带着,请多见谅。”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卓应闲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只得随着他坐下。
牢饭实在难吃,此刻一朝得救,聂云汉一口气点了两碗馄饨,两碗羊肉面,再加三个烧饼,后来还跟老板娘打了招呼,要带三十个烧饼、五斤酱牛肉上路,让她先打包好,回头会派人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