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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皮糙肉厚。”卓应闲瞪他一眼,一根筷子戳进鸡蛋,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聂云汉看他这样,嘿嘿直乐,目光落在他手腕那细腻的皮肤上,顺着手背就想到胳膊,随着胳膊又想到他后背。为了护着自己,那白玉无瑕的肌肤披上了一块丑陋的疤痕,想想就觉得心疼。
“汉哥,有件事儿想跟你说。”卓应闲边吃边道,“但我又有些拿不准。”
聂云汉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笑道:“想说什么就说,拿不准的我来拿,别搁在心里给自己添堵。”
“就是昨天我遇上的那几个归燕门的人,他们杀了那假道士之后,好像是对我也要用什么阵法。当时我心烦意乱没察觉,后来你跟左哥他们赶到,干脆利落地把他们解决了,他们也没来得及摆阵。但是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们用的好像是乱花阵。”
“乱花阵?”聂云汉怔了怔,“和我们刚出棠舟府遇上的那次一样?”
卓应闲“嗯”了一声,眼睛觑着他:“因为这个阵法是你跟我说的,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
他的神情意味深长,聂云汉一看便笑了,知道这人还对自己贸然替他挡刀的事儿耿耿于怀。
“这就有意思了。”
“是啊,我也觉得有意思。”卓应闲喝了口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棠舟府那拨人应该是你找来故意做戏的吧?如果是你找的人,应该是棠舟府的兵,他们怎么会乱花阵呢?是不是里边有什么事儿我还不知道?”
聂云汉:“……”
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坦白:“原本计划是这样,后来我才发觉出了岔子,我找来的人应该是都被他们替换了,但是又没法回去问个清楚,这个线索也就丢了。”
“你发现他们的目标是我,才为我挡了那一刀吧?”
“对。”聂云汉干脆承认,抬手替卓应闲擦了擦唇角,眼底泛着笑意,“挨一刀换个美人儿,值了!”
卓应闲不与他玩笑,认真道:“之前我们确认,对我用九尾狐音、暗示我去棠舟府救你的,是那某甲,之后想卸磨杀驴来杀我的,肯定也是他们,难不成这归燕门就是某甲的手下?所以他们单独将我引诱出来就合情合理了,对不对?”
聂云汉虽不想承认,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嗯,看起来这个某甲除了一直诱我深入以外,确实一直在针对你。”
“若是之前在棠舟府外杀了我,倒也能起到灭口的作用,为何到了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我对他们来说也算不得威胁,他们却还要这么做?”卓应闲疑惑道,“你当初又是从何得知的乱花阵?这到底是不是归燕门的独门阵法?”
“这乱花阵并不能算是归燕门的功夫,至于我第一次看见——说起来也有趣,几年前我与义父来归梁府安置平野,在饭馆吃饭的时候,偶然看见一帮乞丐打架,他们用的就是这个阵法。”
卓应闲讶异道:“乞丐?”
聂云汉点头道:“对,几个乞丐之间争吃的,用了这样扰人视线和心智的乱花阵,当时我在二楼露台盯着他们看,差点都给绕进去,是义父及时拍了我一下,我才清醒过来。”
“这些乞丐这么厉害?丐帮的人?”
“不像,江湖自有能人异士吧,如果方才店小二说得准确,这归燕门是一年半以前才崭露头角,那就说明乱花阵是他们学来的,或者……”
卓应闲心里一动,接口道:“那帮乞丐创办了归燕门?”
“这就难以推测了。”聂云汉道,“你我都与那帮乞丐没有任何过节,所以是不是他们创办归燕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听命于谁。”
“嗯,说来也奇怪,自从咱们进了归梁府城,那某甲倒像是销声匿迹了似的,他不是向来急于给你抛线索么?”
聂云汉沉吟道:“可能是因为我不接他的线索——我明白了!”
他陡然坐直了身子,眉峰深锁,目光都阴沉了几分,卓应闲见他眉心皱成一团,下意识伸手去帮他抚平:“怎么了?”
聂云汉握住他的手腕,冷声道:“某甲既然能拿到你师父的玉佩,说明这个计划哈沁是知道的,这件事幕后谁主使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两方的利益在某一方面完全重合,而区别在于,哈沁要杀了我,而某甲想要我。”
“但他并不打算要赤蚺和你,所以他要把你们一一清除掉。昨晚的行动,本来可以一石二鸟,一方面诱你单独出现,趁你被假的云虚子搞得心神俱裂,定然扛不动那乱花阵,杀了你易如反掌,只是他没想到我会及时赶到。”
“另一方面,他定是知道你会留下羽书,也知道羽书会顾着秦落羽。”卓应闲明白了聂云汉的意思,神色阴沉下来,接口道,“如果说之前秦落羽没办法贴上羽书的话,昨晚的偷袭,就是为了给她制造机会,她这么义无反顾地出面挡那一剑,就让羽书心甘情愿地跳进了这个圈套里!”
归梁府地处西南,本就气温炎热,小饭馆人声鼎沸,更让人觉得燥热。
然而想到这层关窍,卓应闲莫名觉得遍体发寒。
昨夜对方的布置,已经让他觉得这个某甲心思缜密,而方才分析的结果,则说明这个人简直是阴险狡猾!
退一步看,卓应闲更是明白,杀不杀得了自己,其实并不是首要的任务,最重要的,是把秦落羽这根钉子牢牢楔进赤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