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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脑子一根筋,成功的被王务实转变的话题诱了过去,急忙又嘚吧嘚吧起来,“刚刚爹回来,说是你考上市里的高中了,咱们全王家沟村,就你一个考上的,哥,你可真有本事。”小弟崇拜的看着大哥,探照灯变成了霓虹灯,闪耀着崇拜的色彩。
王务实家里有兄弟四个,他是老大,听小弟的描述,看来这是他考上高中的那一年,也是他的命运正式脱离王家沟的那一年,这一年,王务实家里为了给他凑足去市里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三个小弟全部辍学在家务农,可以说是举全家之力托着他一人飞出这深深的王家沟。
王家沟顾名思义,坐落在两山之间的山坳里,好在山沟里的教育还算没落下,这都归功于沟里有个稍微有点文化的老先生,在王务实比较久远的记忆里,老先生老的连牙都快掉没了,但是年轻时却也是个秀才出身,非常注重孩子们的文化教育,在山沟里办了个多年级的多重复制班,学费要的也不多,这时候家里头都苦,王家沟没有人看的孩子基本都扔在他那里,学不学文化倒是其次,关键是孩子们有人看着,能少野一会儿。
王务实他们哥四个都是在那里念的书,妙的是,这又破又小的学校还能参加全市的统考,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到时候都会试一试,虽然由于教育质量低下,从没有考上一个过,但是大家都知道,如果能考上,有机会到市里去上高中或者中专,那可就是出人头地了。只是,学校不知道成立了多少年了,可是却从没有人能考上的,他们那里,实在太落后了。
王务实听着小弟喋喋不休的说话声走到了自己的家。那个十分破破烂烂的院子和那两间岌岌可危的房子,那个他上辈子出去就再也不愿意也从来没有回来过的地方。
王务实跟着小弟进了家,家里窗户不大,屋里十分昏暗,适应了光线,王务实看到家里还是他记忆中的陈设,正对门是一张八仙桌,桌边摆了两个藤椅,这是王务实家里唯一能算的上是正经的能叫的上来名字的东西,其他的都是像是过家家一样的替代品,木头墩子当成方凳,三根木头钉在一块,也算长条椅子了,圆圆的木杆,凹凸不平,有点咯屁股。旁边墙边摆了一溜劳动工具,那是家里最值钱的宝贝,铁锹,镐头,镰刀,都放在家里堂屋,这都是铁制品,前几年大炼钢铁的时候,王家沟也不能免俗,家里能用的都捐出去了,后来不炼了,王务实不知道他爹从哪里搞出了这么几个,从那时起就宝贝似的都天天在家里放着,怕丢。桌子上方挂了一张大大的主席像,这是六十年代的传统家庭陈设,也是王务实家里唯一闪烁着光辉的东西。
王务实的爹正坐在八仙桌旁边的藤椅上,王务实看他爹那皱起的眉头,额头上面有形成好几道深深的黑色皱纹。
小弟笑嘻嘻的看着爹,“爹,我把大哥叫回来了。”
他爹抬头看了眼王务实,给他一个眼神,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另一张藤椅,“来坐这。”然后又冲小弟说,“去把你二哥三哥也叫来,家里有大事商议。”
小弟这个小毛孩还不明所以,乐呵呵的去叫人了,二弟和三弟就在不远处,这时候,小弟站在门口喊了两嗓子,两人就从不知道哪里钻出来,进了屋里。
王务实的爹看着一家的小子都进来了,凶巴巴的十分有父亲威严的发话,“都找个地方坐,别都像个木杆子似的杵在那。”
三根木杆子开始满屋子找板凳坐,王务实的爹说的没错,除了小弟年纪还小,没有发育起来,另外两个弟弟已经开始抽条,二弟已经跟王务实差不多高了,三弟只比二弟低半头,这是贫穷的六十年代,也吃不上什么饱饭,所以兄弟几个都是精瘦精瘦的类型,一个个的像个竹竿子似的。
家里没有什么家具,除了八仙桌旁边的两把藤椅,就只能坐替代品了,木头墩子是大家都爱抢的,毕竟平坦,不咯屁股。三弟机灵,抬屁股就坐了,旁边的二弟只好抽出那个圆滚滚的长条凳子,和小弟两个人在屋子当中坐下了,长条椅子需要控制位置,以防从一边摔倒,小弟笑嘻嘻的坐在一边,等着二哥调整位置,坐定,他们前面就是八仙桌,王务实的爹和王务实一边一个位置,像是家里的大家长。
王务实的爹看孩子们坐定了,就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来一张纸,那是王务实的高中录取通知书,但是他没有递给王务实,反倒递给了下面的二弟,“你们看一看,这是甚?”
其实全家早就都知道那是什么了,但二弟还是接了过来,王务实看着他的脸,他似乎有点不太高兴,但还是强颜欢笑,他看完接着把纸传给了旁边喜笑颜开的小弟,小弟乐呵呵的接过来扫了一眼就传给旁边的三弟,还冲着王务实闪烁崇拜的霓虹灯,“大哥,你真厉害!”他笑呵呵的看着王务实,王务实看的出来,那笑容,真诚热情,是真心为他开心。
三弟也看过了,站起来递给王务实,“大哥,恭喜你。”
王务实接过了纸,那上面大意写着录取王务实为第37届高中班学生,王务实扫了一眼就把信放到了桌上。不期然转头正对上父亲的眼神,王务实瞬间感觉如被电击,浑身酥麻!
怎么形容呢,都说父爱深沉,王务实现在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头子都被他爹这一眼看的有些晃神,那深不见底的眼波,有慈爱,有欣慰,有难过,有唏嘘,有委屈,有割舍,有疑问,也有询问,王务实在这样的眼波中,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