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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内侍的圆脸笑得绽开了花,白腻的胖手递过来一只蓝釉双耳壶,晶莹剔透。
“有劳小公公了。”吕吉山颔首,无可无不可地探手就要去接这壶,“下官谢过娘娘赏赐……”
吕吉山止住了嘴,眼前的小内侍笑得见牙不见眼,顺着光洁的酒壶下塞过来一张纸条。
“咳……大人您慢用……”小内侍一脸淡然,似乎那张随酒壶递过来的纸只是吕吉山自己的幻觉。
“唔。”吕吉山面无表情地接过酒壶并底下的纸条,手指一抬,让这小内侍自行退下。
待身侧清净,吕吉山自桌下捻开这张纸:
“后花园右拐,假山林。”
吕吉山自鼻腔里冷哼一声,心道这钱皇后倒真是急不可耐了,连安排个房间都等不及,也不怕被石头硌了背。
吕吉山抬头望上首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皇帝李砚正专注地望着户部尚书送来的“姬妾”,抱着琵琶咿咿呀呀。眼光一转,是一张空荡荡的嵌宝软椅,那是钱媛之的座位——看来她已经出发了。
她就那么笃定自己就一定会赴约吗?
吕吉山不想去假山林,那里离华阳殿太近,他不想为了敷衍一个让他心烦的老女人,反倒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钱媛之让自己去假山林,定然不会是想与他探讨人生利义,家国大业的。李砚就算再能忍,也不能容忍自己与他的皇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那假山林中私会。
吕吉山勾唇,他暗自嘲笑,嘲笑那个不知所谓的钱媛之,也嘲笑自己。他抬手唤来替钱媛之送信的圆脸小内侍,让他低身伏耳,自己凑上去悄声说了几句话让他带给钱媛之。
小内侍明显有些出乎意料,他惊愕非常地瞄了吕吉山几眼,但作为钱媛之身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干人儿,他并未多说一句话。
不等小內侍转身,吕吉山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拽住他,自怀中摸出一支莹润的玉钗塞进小內侍胖乎乎的小手,示意他一并带给钱皇后。
小內侍颔首,表示一定带到。待小内侍离开,吕吉山一把抛开钱媛之送来的高级补晶,龙脑浆,继续抓起烧刀子似的罗浮春往喉咙里灌。
他决定对钱媛之的第一次邀约弃之不顾了,这女人不想要命,他吕吉山还惜命得紧呢。
吕吉山深知自己如此对待钱媛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不怕,上一世的他也曾与钱媛之相处过一段时间,他知晓她的脾气,他有这样的自信,去控制住那个浅薄又黑心的老女人。
只可惜了那只玉钗,吕吉山忍不住在心里为那支时运不济的玉钗哀悼不已。
那是吕吉山自吐蕃人手中买那玉壶时,看见这玉钗水头好,像琬儿白腻的皮肤,才想也没想就买了下来。自那日琬儿离开吕府后,吕吉山便一直没见过她了,趁着今日宫宴,好容易得了一次进宫的机会,便想着带身上,瞅个恰当的机会送给她。没想到,给心上人准备的礼物,竟成了阻挡钱媛之的挡箭牌……
第85章 妻子
钱媛之好容易选定了这一处假山, 九曲回环, 山高洞深的, 正是行弄玉偷香之事的绝好去处。这位高贵的钱皇后春情荡漾,翘首企足等了老半天,好容易等来了自己的小內侍邱允。
甫一看见邱允的身影, 钱媛之是欢喜非常的, 臊红了脸颊,直往邱允的身后瞅。瞅了老半天, 终于发现就邱允居然是一个人来的!不等失望泛起, 一股无名火瞬间自胸间蒸腾, 直冲天灵盖。
吕吉山不知好歹, 他让钱媛之有了屈辱的感觉,他是什么身份, 钱媛之是什么身份?连拒绝都如此肆无忌惮, 让她一个皇后在这石头堆里空等,他吕吉山怕是要成功成为吕家倒台的第一人了!
眼看钱媛之粉脸变色,邱允的一张圆脸涨得通红,像一张刚出炉烤得正红火的面馕,他急急开口:
“娘娘……太尉大人说……说……他喝醉了, 走不动路, 待酒醒后再去向娘娘您赔罪……”
话音未落, 钱媛之就要发飙,却见邱允悄么么塞过来一支玉钗,“娘娘, 这是太尉大人差奴才带给您的……”
“侯爷说了,待酒醒后他定会亲自——来向娘娘赔罪。”
眼看一支玉钗就要镇压下钱媛之的熊熊怒火,邱允原本垂坠的面皮开始适时上扬,灵光乍现的他再次挑出了自认为最关键的那句话重又说了一遍,并自作主张地加上了“亲自”二字,还将这两字拉得又长又亮。
收到玉钗的钱媛之确实转怒为喜,这是一只鸳鸯海棠纹玉钗,雪白的羊脂玉,细腻圆融。其上雕刻一束繁茂的枝叶,繁复的海棠花怒放,其中一对相互嬉戏的鸳鸯,活灵活现。
钱媛之一眼便看出来这是取自昆仑山下玉河中捞取的“籽玉”,与产于山上“山料”不同,此种“籽玉”肌里内含“饭渗”,呈欲化未化的白饭状,更显洁白、光亮、温润、细密,这是水产羊脂玉的的标志性特征,乃玉中极品。
如果说吕吉山在宴会上送自己的玉壶,是为了表达吕家对李砚及她的积极投靠的态度,那么此时吕吉山送的羊脂玉玉钗则带上了更深厚的个人感情了,这是一种让钱媛之欢欣雀跃的情感表达。
虽说吕二爷因为他的风流倜傥受到钱媛之的青眼,钱媛之贵为皇后,也只能图他个露水夫妻。但作为寂寞空虚冷的女人,能收到自己心仪对象发出的热情回应的讯号,在某种情感意义上讲,比直接得到他的人,来得更让人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