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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琬儿以为,朝中何人可担当此总揽协调之职呢?”
琬儿浅笑,“陛下以为,吕吉山吕大人如何?”
听得此言,李砚并不置可否,他望着琬儿笑意盈盈的眼,心中有怪异情绪涌动。他知道吕吉山以往与琬儿有何绯闻流传,就连大德宫变后,琬儿还被吕吉山接入吕府养了挺长时间的病。
虽然自己即位后,苏琬儿与吕吉山似乎也断绝了来往,琬儿只终日陪伴自己左右,吕吉山也一派讨好溜须的态度。但他们二人的过往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也正是因为这些过往,苏琬儿还会时不时被钱彧提溜出来,作为攻击李砚的把柄,说他敌我不分,看不清形势。
李砚掌天下大权,膈应到他的人,他完全有能力给一刀斩了,若是其他某个女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朝秦暮楚,攀龙附凤,李砚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打入尘埃。可是眼前这女人是苏琬儿,要他把苏琬儿打入尘埃,给他一百个理由他也不敢打,应该说,是不忍打,更不舍得打……
于是,李砚压下心头暗自喷涌的怒火,只沉声回答,“琬儿,吕大人……他是吕家的人。”
看着李砚脸上那风云变幻,苏琬儿自然知道李砚正在想什么。她只低头抿嘴一笑,凑近李砚的身边,将她那婉转媚惑的声音灌入李砚的耳朵:
“陛下,下官给您两个任用吕吉山的理由,您先听着,如何决定,陛下可回宫慢慢思虑。
第一,单说能力与经验,无须琬儿赘述,陇山蔡鼎与樾州李衷都是吕太尉给解决的,琬儿提此人选并非将国事当作儿戏。第二,正如陛下所言,吕太尉乃吕氏一派的头面人物,所以,这趟差事还非得指给他不可。”
“哦?此话怎讲?”李砚挑眉,心头暗涌的火瞬间变为浓浓的好奇。
“陛下不是一直想将太尉一职赐予钱家大国舅吗?”
“是的!”李砚重重的点头,钱彪是他大舅子,又会打仗,让钱彪做太尉,掌天下府兵,不仅是李砚的愿望,自然也是钱彧的心愿。其实在钱彧看来,三公九卿、三省六部最好都是他钱家的人,这样的朝廷才算稳妥。
可是吕吉山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尉,根深蒂固不说,还有侯爵,岂能说免就免?只能暂时任由吕吉山钉子似的卡在那重要位置碍眼睛。虽然近些日子来,吕吉山把自己伺候得不错,但这依然不能改变他是钉子的属性,最多不过是图钉与螺丝钉的区别——卡得松一点或紧一点的区别而已。
“那就是咯!”琬儿满脸诡谲,她眼中闪着微光,压低了嗓门,“突厥人好对付吗?”
“不好对付。”李砚把头点成了啄米的小鸡。这还用说?好对付的话也不会拖到今天了。
“不好对付的,咱就交给吕太尉,国家安危,容不得毫厘差池,若有半分颓势,该当何罪……”言语间,琬儿抬手轻轻做了一个刀斩的动作。
如醍醐灌顶,李砚恍然大悟,他乐不可支,抬手狠狠拍上自己的大腿。“琬儿好手段!一石二鸟,周全还稳妥啊!”
李砚满脸红光,一把抓起琬儿的纤手,捂近胸口,“琬儿如此替砚着想,砚心里真热乎……只是……”
李砚顿了顿,复又开口,“若是吕吉山成功了又怎么办?难不成朕还得给他加官晋爵?”吕吉山北灭蔡鼎,南灭李氏四王,事实证明了他并不是个棒槌,若是他一个超常发挥灭了突厥人,李砚又怎能再夺了他的官位呢?
望着李砚瞬间忧虑的脸,琬儿轻笑出声。“陛下,若是突厥之祸顺势解决,岂不解了咱李家逾百年的老大难?陛下应当高兴才是,至于吕吉山的官职嘛……将在外,又是战场,发生点什么意外,不是常有的事嘛……”
纤纤玉指轻轻点上李砚的手背,苏琬儿的眼中有波光翻涌。李砚眉开眼笑,他顺势扯过琬儿的手,将她拉入怀中,仰天长啸出声:“哈哈!琬儿,我的好琬儿!”
琬儿笑,她没有拒绝李砚的拥抱,他是帝王,自己目前有求于他,自然不能在这关键时刻泼冷水。
她笑到眼角泛出了湿润,脸颊上是李砚胸口织金的盘龙,耳畔是李砚爽朗又解脱的大笑,琬儿心中是沸腾的酸楚与哀伤。她就知道她一定可以将吕吉山送出京城,出了京城,吕吉山就自由了,不止是为了摆脱钱媛之,更是为了摆脱未来的李韧。
离开京城,这是吕吉山唯一的生路,苏琬儿不要吕吉山做什么统领,更不要吕吉山为李砚打什么突厥人,她只要吕吉山做一个逃官。
苏琬儿有的是钱,支撑一个逃官一辈子,绰绰有余。
……
第96章 誓言
夜风寂寂, 苏琬儿独坐暖香亭, 望着一潭墨黑的池水发怔。李砚回宫了, 是钱媛之派人来催李砚该散席了。这个心愿得以顺遂的女人在月上中天的时候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正在过生日的夫君,于是她回了宴会场,并派出黄门来寻李砚, 催他回宫休息。
苏琬儿没有走, 她也了了一桩心事,看今天这场景, 如无意外, 李砚一定会坚持将吕吉山送上战场的。就算钱媛之反对也阻挡不了李砚的决心, 毕竟与提拔钱氏一门的重要性相比, 钱媛之的个人私欲,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只是, 吕吉山离京后便再也回不来了, 自己以后便再也见不了他了么……
胸口萦绕着莫名的哀戚,沉浸在自己那脉脉忧伤中的琬儿,却意外地被耳畔的冷嘲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