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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绍王妃限韵已然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已然有姑娘打好了腹稿,于是也不在桌前冥思苦想了,也走到院中去边观景边润色腹内诗词。
院中逐渐热闹起来,不再只有黛玉一人。
而黛玉看起来似乎有些陷入沉思。
林姜了解她,这是她专注出神的表现,大概是现在正纠结着一句诗词,需要静下心来细细斟酌——故而黛玉离了逐渐热闹起来的庭院,信步往外走去。
虽说绍王妃打过包票,但林姜还是不放心,就想着起身跟出去。
“奇儿,你去瞧瞧林姑娘,不必扰了她的诗性,只在后头看着便罢了。”绍王妃倒是先她一步开口了。
林姜就见方才立在绍王妃身边的杨女官应了声是。
她再次感慨:绍王妃真是个细心人啊。
周黎蘅从侧门回府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心虚,不知道会不会撞上父亲,今日可是父亲休沐的日子呢。
且说绍王爷的工作不仅仅是在京中做一霸,他还有一份很正当很尊贵的工作:那就是大周的宗人令,专门负责管理皇室内部事务,手握大周皇室的玉牒族谱。
各宗亲添了新丁,总要上他这里来报备才算真正有了身份。同时还要负责审判一下皇室宗亲违法乱纪的行为。
作为太上皇亲弟弟,皇上的叔父,他有足够的辈分和地位担任宗令,也有足够的魄力,把犯了事儿落在他手里的皇族捆起来打。
而且宗令不是虚职虚位,是有一处很高大上的宗人府衙门供绍王爷办公。
故而绍王爷也是会出门去打卡上班的。
只是他休沐时间比较多,基本上隔三日就要歇上一天。而畏惧亲爹的周黎蘅,把绍王的值班表背的滚瓜烂熟,凡是父亲休班,他就往宫里跑——横竖太上皇是许他在上书房读书的。
今日就是绍王休沐的日子,可周黎蘅还是冒着风险从宫里出来,回到了府里。
他是为了朋友回来的。
周黎蘅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因而对宫里的有些皇子的为人,很敬谢不敏。他便是进宫在上书房读书,说得上话来的也只有几个人。
其中就包括五皇子。
五皇子的生母亦是宫婢出身,至今还是个贵人,在宫里默默无闻到跟没有这个人似的。虽然都是宫婢,刘嫔生的到底是长子,所以得了个嫔位,而五皇子年纪不上不下,生母却只好止步贵人了。
五皇子是个静默谦和的脾气,兼之年纪相仿,周黎蘅跟他的关系就不错,算是皇子里最亲近的。
然而皇上这些个皇子,全都是物竞天择长大的,没人教也把丛林法则那一套学会了,天生就会跟兄弟们争夺,夺取父皇那微不足道的宠爱和看重。
像是一群饥饿的小兽争抢美味的鲜肉一样。
五皇子出身在皇子里也算中等偏下的,但他为人聪颖功课颇为不错,尤其是一笔字写的绝佳,皇上对这个儿子还算是比较有印象,逢年过节还会把他宣了去当代笔,写点福啊寿的,分赏皇亲国戚和功勋大臣。
就这样一点点的另眼相看,加上绍王世子与他关系不错,就造就了五皇子被兄弟们敌视孤立的状况。
事情还要从一本书说起。
除夕那日,皇上给超过十二岁的儿子们每人发了一部新书,名为《周氏文赋》。
该书的作者们来头极大,就是大周开国太、祖至太上皇这五位帝王——皇上赶在年前命史官将先祖们的诗文搜集了一遍,命宫中书局刊印出来,当做新年红包发给了儿子们。
这份新年礼还附带了作业:皇上命儿子们通读先祖诗文,并将祖辈们用过的典故都在书中批注出来,待二月中旬祭天大典后,皇上要亲自检查的。不但要检查书籍还要口头考试——防止皇子们找老师们做枪手代笔。
所以这个年,皇上过得挺好,皇子们却都过得不甚好,每日沉浸在对考试的紧张惶恐中。
皇上大撒手惯了,对儿子们的功课一般不理会,只是谁的老师来告状就打谁,这回忽然布置了功课,皇子们当然都牟足了劲儿要表现一二。
五皇子也不例外,这一个多月,他认认真真的翻阅了无数的书籍,认真抠每一个典故,把先祖的诗集们都要盘出浆来了。
他下了大心血和功夫,也渐渐自信起来,到了父皇考问那日,就算不是榜首,也绝不会拉胯。
然而就在皇上要查功课的前一天,他发现父皇赏给他,他也认真批注了一月有余的《周氏文赋》不见了。
当时五皇子整个人都仿佛冻住了一般绝望。
他不是没想过兄弟们可能会阻挠使坏,所以他连自己贴身太监都没告诉,只把自己屋里设了八九个上锁的柜子,每天要离开屋子出门时,都随机选一个柜子把书锁进去,钥匙自己拿着。
可今天,他不过去给母妃请了个安,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回来就发现他藏书的柜子被人撬开了,里头的《周氏文赋》已经不翼而飞。
他觉得身上的血都凉透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明天父皇会怎么斥责他:哪怕偷书的贼人必然有罪,但丢了书就是他自己无能。连一本书都保不住的人,父皇来日怎么会相信他能守住江山?
父皇得知此事,多半会问:那来日你把我大周的玉玺也丢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