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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作为被锁在库房里不见天日的千年老古董,昆五郎显然有些迷茫,暗地瞧了瞧其余几人的表情:当事人面不改色,跟压根没听到似的,但那红裳女子的脸色却骤然沉下来,看向长仪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小姑娘似乎没察觉,还乐呵呵给他解释:“我是听阿姐说的。‘白星冰光点寒刃,青阶披霜雪客来’,说的就是柳封川,传闻他无宗无派,也不是哪家子弟,却难得一身好修为,在道门里也算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因为是天生的白子,又善召雪降霜,连使的刀都是雪白雪白的,所以得了‘雪中客’这么个名号。”
“可是……”她拧着眉,有些犹疑,“阿姐说,柳封川虽然生性冷僻,从不出席道门醮会,但却是恪守义则的侠修,平时云游四海的也没少除魔扬道,没道理悄无声息地跑到这种荒僻野岭冒充什么山神啊,他那样的修为本事,哪里会缺村民供奉的豚畜谷米?”
再说瞧他这恶狠狠盯着她的模样,也不似正常啊,她足不出户的,连这些传闻都是从侍候的人那里听来的,完全没印象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号人物。
昆五郎点点头:“的确不合情理。”
说着便转头看向那红裳女子,挑了挑眉,有意诈道:“阁下觉得呢?可知其中有何内情?又或者……此人究竟是不是那什么雪中客?”
女子蹙着眉,脸色有些难看,语气冰冷疏离:“其中内情如何,就不劳二位烦心,他既然犯了事,自当受责,交由被蒙骗的村民发落。”
长仪也拧眉,觉得她未免太过武断,怎么连查也不查,要说是报复私怨吧,可这责罚发落的方式倒有些儿戏了。
她心里琢磨着,嘴上也小声嘀咕起来:“犯事受责理所应当,但他要真是柳封川,可就不能凭些乡野凡人发落,道门事道门决,柳封川是散修,其他宗门世族皆不能代行处决之权,此事应该上报仲裁,听由道门仲裁决断。”
——呵。
女子嗤之以鼻,冷冷笑道:“不愧是道门正统,这副假惺惺的嘴脸、满口公正道义的说辞,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当真好得很!”
她柳眉倒竖,愤愤挥袖,周围的黑水雾乍然浓重起来,气势大涨,如妖如魅地萦缠在几人身侧,竟渐渐将他们围拢其中,叫头顶上的日光都黯淡下来。
“无需多言,速速拿了东西离去,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语气里满含警告威胁意味。变幻不定的黑雾弥漫在周遭,散着森凉的阴气,昆五郎连忙揽住长仪的肩头,带着些暖意的灵力护在她身边,如同晨光驱影一般,生生护出一片净地。
“阁下何必动怒,倒显得心虚。”他摇摇头,心里的猜想渐渐成形,“阁下只怕早就和这位柳道友相识吧?”
“先前绕着林间路转了这许多圈,是为寻人;要将假冒的山神送到村庄里处置,却不欲我等随行,可是想要借机带走他?”
“阁下扮作所谓的祭礼新娘,为的不是什么山神,而是这位柳道友吧?从最开始,你就知道霜覆山林是他的手笔,却不想让旁人知道其中曲折,故而才假借山神的名头,好叫我们避过这事,鄙人说得可对?”
第20章 道界仲裁人
回应他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那抹冷艳的红影掩映在袅娜氤氲的黑水雾中,影影绰绰瞧不分明,竟带出几分鬼魅神秘的妖冶风情。
长仪瞧着不免有些担忧:诡道中人亦正亦邪,行事全凭心意喜恶,有那侠肝义胆、剑指不平的,也有满肚子坏水、暗行不轨者……却不知眼前这姑娘究竟是哪一类,或许真如她所言,只为平乱铲除所谓山神,但也难保她早就认识柳封川,甚至与这位堪称正道侠修模范的雪中客结过梁子,有意将冒充山神的罪名往他头上扣,以报私怨。
不得不说,即使她未曾与诡道修士打过交道,但常年受那些虚虚实实的流言的影响,此时也难免对眼前的红裳女子更添几分戒备,可见道界对旁门诡道的偏见之深,连她这局外人都脱不出三人成虎的“常情”来。
两相僵持之时,竟是小家伙率先打破沉默。稚童无邪,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顽泼性子,哪里懂得大人们的心机交锋,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身子一扭便从长仪怀中挣开来,蹬蹬蹬跑前几步,径直扑向被银丝网缠得结实的白衣人,嘴里犹自脆生生地喊着:“哥哥哥哥!抱!”
长仪心里一惊,生怕那男子再受到什么刺激暴起伤人,却意外发现他眼里的凶光竟然滞了滞,似乎有些愣神,视线缓缓移到小家伙肉嘟嘟的脸上,两条霜色剑眉纠了纠,神色稍稍柔和下来。
先前还以为小家伙胡乱喊亲,原来竟真是认识的?
别说那红裳女子不知内情兀自怔愣,就连昆阮二人也有些愕然。带出这么一层关系,气氛倒也缓和了些,周围的水雾阴风渐渐停歇,女子收了术法,并不提那些真真假假的山神之事,反而先声问道:“那孩子……是谁?”
二人快速地交换过眼神,昆五郎挑挑眉:“阁下又是谁?”
女子蹙眉不语。
昆五郎见状也不恼,只悠悠笑道:“这平日里不管是言商论道,还是闲摆话家常,总得有来有往,有问有答,才能把天聊下去。我等本欲诚挚相待,阁下却虚虚实实保留诸多,如此情状之下,断没有让我等倾囊相告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