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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修炼成妖尚不足两百年,又是闲散淡泊的性子,但求安居山野闲适度日,不曾刻意追求过修为,因此法力低微,更是没怎么与旁人斗过法,还要费心护着时常神志不清的柳封川和他带来的那孩子,很快就落得伤痕累累,满身妖力都快被打散了,勉强仗着对山中地形的熟悉来躲避敌人。
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它想着那些修士都是冲着柳封川来的,或许是柳兄得罪了什么世家势力才特意避到山里来,自己好歹和柳兄有着相交相知之谊,定不能袖手旁观,即使后来被打回原身无力化形,也没想过把人丢下独善其身,那非君子所为。
但孩子却是无辜的,总不能让这么小的稚童陪着他们东躲西藏历经险情吧?妖蛇并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来头,瞧见他那双黄澄澄的竖瞳,也只觉得他可能是妖族和人族的混血儿,道界修士向来痛恨妖魔族,混血儿定会被当作异类,说不定就会被追杀柳封川的那些修士顺手除掉。
于是妖蛇就打算把孩子送到附近的村庄里,虽然被山民收养或许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但至少不会跟着他们随时面临送命的危险。它还特意使了障眼法,遮掩住那双不寻常的竖瞳,寻空悄悄把孩子放到青潭村村口大树下,直到亲眼瞧着有人将孩子抱走,确认过孩子能得到照顾才回去。
说来也奇怪,把孩子送走后,来找他们的修士竟然大大减少,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山里已经几乎见不着那些修士的影子。尽管他们暂时安生了,但柳封川却发疯似的到处去找那孩子的踪影,就好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那模样都让妖蛇开始怀疑那稚童是不是他的亲生孩子。
柳封川找了很久,清醒的时候在找,神志不清的时候也在找。妖蛇就趁着他清醒的时候,跟他解释过自己把孩子送走的原因,本来以为他能放心,哪知道柳封川犹豫再三,还是坚定地表示要把孩子接回来带在身边,哪怕离开半步,都有落入歹徒手中的危险。
那孩子身份特殊,甚至比他的命还重要。
柳封川当时就是这么回答它的,说话时的神情肃穆且沉重,仿佛这是件关乎天下苍生、务必慎之又慎的大事。
它不明白。
可它看出了好友无可改变的决心,便陪着他去到村庄里想要接回那孩子,可等他们找到那户人家,却得知那孩子身上的障眼法失效,原本的样子暴露出来,竟然被当成妖邪扔出村外!
循着那户人家指的方向去找,却怎么也找不着。
直到昨日阮长仪他们的马车进山里来,它才再次瞧见了那孩子,便偷偷跟着他们同行。柳封川当时神志不清,可能将阮长仪当作了先前那些修士,所以想要出手抢回孩子,他浑浑噩噩的,动起招式难免没轻没重。
第37章 稚年狂意气
这仅仅只是柳封川失去联系以来的部分遭遇,可已经曲折颇多。
妖蛇知道的毕竟有限,从他们初次见面,到柳封川再次进山避祸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仍然无解。小家伙后来为何找不着,又为何恰好出现在他们去奉节城的途中,里头必然也有一番说道。
此外,虽然柳封川自始至终也没有向他的妖族好友透露半分有关小家伙身份的信息,但从他的种种行事来看,长仪总觉得他在奉节城里寻见的所谓至宝,八成就是有着麒麟血脉的小奇!
至于这条蛇……如果所言非虚,那倒还挺讲义气么,正经是只好妖。
再想到先前它还提醒自己小心那妖道的锁魂镜,长仪不由得对它稍稍改观,便朝它弯起眉眼带出几分善意的笑模样来。
接着就见虞词径直向马车走去,却没管那条妖蛇,而是掀开车帘看向蹲坐在里头的柳封川:“你认识它?”
柳封川茫然抬头,似乎琢磨了一会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扭头看看那边的碧蛇,再看看她,迟疑着点了头。
“你曾与它同住?”
点头。
“它照顾过你?”
点头。
于是虞词也了然地颔首,放下车帘,转过身便朝那碧蛇点头致意:“多谢。”
……这对话怎么就好像家里小孩跟别的小朋友出去玩了几天,回来后父母就问他玩得怎样呀,住哪里呀,那家有没有照顾你呀,云云,问完还得跟人家道谢致意什么的。长仪听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显然碧蛇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它可能认为这姑娘的性格如此,便含笑回应道:“姑娘不必客气,柳兄不拘成见,视小生为知己,小生亦当报以诚挚……两位姑娘既是柳兄好友,若不介意,不妨同柳兄一道至寒舍歇宿休整,再行上路不迟。”
既然话都说明白了,眼下情形也不适合贸然去寻山神,能有个安稳的地方给他们暂时歇脚再好不过,虞词便点头应下。
长仪也带着昆五郎回到马车内,途中正想问问他对这些事有何看法,结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他带几分茫然地问道:“那什么仙师是冲着我来的?”
好么,现在都讲到哪跟哪了,这位爷竟然还在先前那茬没反应过来!
她深深叹气:“你别琢磨了,就你现在的脑袋估计也想不明白,回头我再给你仔细修修脑袋……真是,好好的机关,怎么会被收魂的邪器影响呢,这也不相干啊……”
虞词却忽然开口:“他有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