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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榆咬了咬牙,视线越过他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帐门,可始终不曾等到里头的动静。
长仪被这对师兄弟间莫名压抑的氛围慑得不敢上前,只敢远远打量,这时才发现唐榆的左臂不知何时也覆盖上了那奇异的玄甲——记得先前在傀儡林时还是只在他右臂上有的。
现在那两只手都在身侧紧握成拳,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说不清是从关节间还是金铁机关中发出的,又或者这二者已经生长融合到了一起。
这对曾经的师兄弟就这么在营帐门口对峙着,里头应当就是前任仲裁所在,只是唐榆最终也没能进去瞧瞧,尽管他看上去真的十分想要这么做。
但他只是咬牙转了身,朝着营帐的反方向,朝着外边等着他的、昏迷的或者醒着的那群仲裁院弟子而去。远远还能听见他主持着在场弟子收拾残局、询问此前情况的声音。
长仪本想跟上旁听,一时却又犹豫了,眼看同尘板着脸就要重新回到帐门内,长仪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声:“仲……前任仲裁怎么了?”
同尘没有回答,帐门掀起又在她眼前重新合上,那一瞬间她只瞥见了矮榻上一道瘦削的身影。
她忽然惊觉,那缕阿姐不曾闻见的花香味此时已然从她感知中消失。
也正是因为一直关注着仲裁这里的动静,长仪不曾注意到,远处的昆五郎仍然站在原地,却已经重新挺直了脊背。头顶上方两簇青焰幽幽,径直映入他古井无波的眼底。
第271章 顾虑
“香味?”
“是……我也说不上来,那香味与先前在傀儡林里出现过的霞英花香很是相似。虽然眼下还不能确定这感觉是否有误,但事出蹊跷,我们此前就在这上头吃过亏,如今谨慎些总没有错。”长仪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双眉微微拧了起来,“被魔族困住的那段时日里,我也曾从竹青那里得知……”
她将自己知道的简单复述一遍,唐榆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了:“我虽没有察觉到你所说的香味,但仲裁院弟子绝不会无故向同僚动手,此事必有妖魔从中作祟。若真如你所言,一切就说得通了……魔族有了二主,难怪行事风格不同以往。”
长仪看着他,见他脸上有一丝挫败之色闪过,随后却是愠怒。
她完全能明白唐榆此时的心情,当那具千辛万苦从魔族手里夺回的、曾经救她于火海的人儡就这么在她眼前炸毁时,那种明知被人摆了一道触了逆鳞,恨不得揪着罪魁祸首狠狠报还回去,却连人的袖边都挨不着的感觉。满腔怨怒无处发泄,便让人难以抑制地从心底涌出一阵无力感。
可不管是她还是唐榆,这时都不得不将所有的这些情绪尽数压下,唯有冷静自持以对。尤其是唐榆,他身后还有那么多的道门同仁追随着,一步也不容行差踏错,行事间绝不能掺杂进这般无用的情绪中。
同尘先前阻止他看望昆镝大抵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但看这两人对彼此的态度,长仪总觉得这对师兄弟之间应当还发生了别的什么。
“早些时候,营地里就遭过魔族的暗算,那时不过区区几条妖蛊……”
“妖蛊?”
有段时间不曾听见这个词了,长仪心中一紧,再看向唐榆时,却见他微垂了眼,额前碎发拂下,遮掩了他此刻的表情。又隔了一会儿,长仪才听他闷声道:“是我判断失误,那次以后便错把人都聚集起来,反倒给了魔族可乘之机……今日本不该有这番变故。”
长仪一时语塞,笨拙地安慰道:“怎么能这么说……若不是大家都在一处照应着,说不定落单的人被暗算了都没法发现。这也是对当时来说最好的法子,怎么能说是你的错呢?”
唐榆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提。他扬起头,脸上显见地还带着几分沮丧,抬手刚想揉上眉心,忽然瞥见自己手上覆盖着的玄甲,顿了顿,还是将手放了下来,一边道:“如今营地里该是万全无虞了,你可以放心在此歇息。獬豸神形庇佑之下,妖邪歹意皆不得靠近。”
“那是獬豸的神形?”长仪不由得看向帐子外,青光笼罩下是一片祥和宁静,连风雪都似乎比旁处落得慢些,“所以是……”
“是应我师父召请而来。”
“可……”长仪度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昆五郎不是叮嘱过,仲……昆镝前辈万不可再动用道术,尤其是獬豸之力么?”
唐榆便就沉默了,那一瞬间看向她的眼神都让长仪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哀恸有之,颓败有之,但最终都化为了浓浓的自责。他深吸了口气,道:“是我的错,这事本该由我来做的……”
“不该你做还能由谁来做?!”话音未落就被帐外传来的厉声质问给打断了,同尘气汹汹地自外头闯进,径直走到了唐榆跟前一下子揪着他的衣襟将人从椅子上拽起来,逼迫那人直视自己双眼,“我已经问过在场的弟子,分明就有人提醒过你用獬豸之力,可你没有——你为什么没有去做?”
唐榆只是沉默,任凭他扯着自己的衣领,眼神与他短暂交汇片刻便错开来,愣愣看着一处不做反应。
这态度却是让同尘怒意更甚。他气极反笑,一把将人甩到了一边,犹嫌不够解气,竟然扬起拳头就要冲着唐榆的脸去——当然最后还是收住了没有落下手,可也让旁边的长仪看得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