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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三万法郎的钻石只占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欧也妮买下的全部钻石市价在十万法郎,可是她只用了五万法郎。葛朗台算得明白,这笔买卖欧也妮不光没亏,还是对半赚的。
葛朗台正想问欧也妮为什么不把钻石直接卖了赚钱,却要拿去抵押,欧也妮已经开口了:“那三分之二的钻石抵押了十五万法郎,年利只有一厘。我用抵押的钱买了公债。”
公债的年利为三厘,年利一厘的话,等于欧也妮什么都不做,就能从中赚取十五万法郎两厘的利息差。这让葛朗台有些不敢相信:“巴黎的银行,这么看好钻石吗?”
当然不是。欧也妮摇了摇头:“纽沁根银行还是很专业的。”
纽沁根银行的名字,葛朗台在索漠就听说过,在台.格拉桑来巴黎开展业务之前,有些关于黄金兑换的事情,格拉桑都是替葛朗台通过纽沁根银行完成的。
“那一定是一个急于表现自己的新手职员,才与你谈成的抵押吧?”葛朗台也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欧也妮接着摇头:“不,是德.纽沁根男爵亲自上门,抢在台.格拉桑先生之前,与我谈成了这一笔抵押生意。因为谈成了钻石抵押,他还请我出席了他们府上的舞会。”
沉默,被打破固有观念的葛朗台能保持的唯有沉默。
葛朗台想不明白,以德.纽沁根的精明,不会看不出这些钻石的市价是多少,怎么会在明知自己吃亏的情况下,还给出了如此高的溢价。
除非是纽沁根银行看到了后续的巨大利益。
葛朗台对于金价很敏感,对于钻石这种他认为华而不实的东西,却没有多少研究,现在不得不把目光聚焦到摆在桌面的钻石上,想看看这钻石跟市面上的有什么不一样。
欧也妮任他研究钻石,没有打断的意思。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葛朗台抬起头:“你答应了什么?”
欧也妮还是摇头:“不,爸爸,我什么也没答应德.纽沁根男爵。他看到的,都是他自己想看到的。我来了巴黎之后,早已经修缮好的府邸等着我,顶级车行定制的马车、巴黎能买到最顶尖的骏马,直接到驿站接我回府。而我入住之后,源源不断的购买一切我看得上眼的东西,用来装饰我的府邸。”
说到这里,欧也妮微笑了起来,眼里头一次出现了狡黠:“而我看得上眼的东西,您刚才也看到了,都是全欧洲最好的。”
葛朗台若有所思的看着欧也妮,没有打断她:“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您的女儿爸爸,他们也都知道您是一位富豪,这一点哪怕您怎么掩饰,他们都能通过银行查出来。”
“一个外省富豪的女儿,花钱如流水一般,会给人什么印象?”欧也妮眼里的狡黠加重了,转过头来与葛朗台对视。
葛朗台沮丧的回答:“他们会认为你得到了我的宠爱,愿意花多少钱我就会给你多少,不会限制你的消费。可是欧也妮你是知道的,我们只有一个特劳丰,最多加上那个破修道院,出产只有牧草和几颗葡萄,一旦下雨葡萄酒就卖不上价……”
哭穷,妄图掩盖自己有钱,几乎成了葛朗台的本能,欧也妮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他知道,在巴黎这一切行不通:“你说的没有人会相信,爸爸。所有人自己都会算帐,哪怕你让拿农晚上才往金库里运金币,别人也能按市价算出您的葡萄酒卖了多少钱。”
葛朗台又说不出话来了。
洗脑当然不能半途而废,欧也妮向葛朗台详细说明了自己在对突尼斯公债上的斩获。听到十天之内,欧也妮进帐二十四万法郎的时候,葛朗台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女儿。
这还是他那个唯唯诺诺,除了抱着母亲哭泣,说不出一个不字的女儿吗?
好象就是从妻子得病起,女儿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反抗自己,用金用品盒从自己手里得到四千法郎,又用妻子遗产要挟自己拿到了每年十万法郎的费用。
葛朗台当时能答应下来,是算准了在索漠那个地方,哪怕欧也妮每天都去教堂捐款,一年也捐不到五千法郎。泰伊古太太的出现,更让葛朗台看到了怎样控制女儿的方法。
那时他给泰伊古太太画了一个大饼,承诺如果她能向欧也妮施加影响,就有可能成为特劳丰的女主人。谁知道这块大饼不光没套住泰伊古太太,还被女儿接手过去,鼓动自己为成为贵族努力,把自己给套了进来。
因为泰伊古陪同欧也妮来巴黎。
当时自己怎么就答应欧也妮了呢?葛朗台仿佛记得,那时欧也妮是以台.格拉桑不值得信任,才说服自己让她来巴黎试一试的。自己也是那个时候答应运作成为男爵,好让欧也妮到巴黎之后能更好的融入贵族圈子,得到更多的内部消息,方便公债买卖的。
可是欧也妮来巴黎之后,事事还是吩咐台.格拉桑去办,比起在索漠来更方便了。
葛朗台不想承认自己被欧也妮给晃点了,事实摆在面前又不得不承认——欧也妮的这一套,好象在巴黎更吃得开,她来巴黎这两个多月赚到的钱和东西,相同的成本下,在索漠一年都赚不到。
没有什么打击,比让一个精明人承认,自己那一套精明不管用更让人沮丧,葛朗台把自己的身子都陷进沙发里,好象这样就不用承认这个事实一样。
欧也妮等着他消化掉受到的震撼。只有葛朗台接受自己赚钱的那一套有些过时了,巴黎有更赚钱的办法,而掌握办法的人是欧也妮,才能让这个天底下最吝啬的父亲,为她掏出最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