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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冷不丁叫人手指轻轻一推,傅椋抬眼,这才发现殿中只剩下她同穆商言二人,安修竹和穆书夜不知在何时离了去。
“想什么这般入神?还皱着一张脸?”
第68章
穆商言给她空了多时的杯中添去新茶,蒸腾起的袅袅雾气模糊他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就算是天塌了,还有我顶着,你只管安心,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像此番模样胡思乱想。”
穆商言缓缓在她膝前蹲下,黄袍散了一地,他将那双指尖蜷起微微发凉的手握在掌心里捂暖,因烦躁微皱起的眉心也松了一些。
他这副姿态不像那个威名远扬的大盛皇帝,而只是想哄心上人宽心的普通人。
傅椋长睫缓缓垂落,如倦怠栖息花间的蝴蝶,被捂暖的手微微用了些力道,去反握住穆商言的手,眸色坚定。
“哪里有叫你一个人顶着的道理,难不成还要我躲在你后面吗?那外金若当真敢不要命地打过来,咱们有好儿郎的大盛还至于怕他这边境小国不成?”
“至于苏衍的事……朝上那些蛀虫你确实也应该好好地拔一拔了,免得叫他们觉着你好拿捏,也叫那些忠良寒了心。”
晚膳是在御书殿中用的,因着只有她同穆商言两个人在这里,倒是也没上几个菜来。
但尽管如此,放眼望去,这一桌子上,几乎就全是她爱吃的菜色,从鱼到肉,乃至是四喜汤圆子、翡翠白玉汤……
傅椋难得怔了怔,这种明明是往日里习以为常的事,此时有心再去看,却颇有一种云拨雾散见明月之感,她不由就想起傍晚那阵时,兰娘娘在她耳边讲的话。
“他若是不爱你,那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就没人能称得上爱你了。”
灯影惶惶,她单手拖着圆润小巧的下巴打量为她布菜盛粥的穆商言。
男人锐利的轮廓在烛火晕影里显得十分柔和,乍一眼望去,竟觉此位公子温如黄玉,儒雅得十分厉害。
傅椋眨了眨眼,似觉不可思议,好似昨日里还是面容稚嫩,同她在一起抢杏子吃的少年,今日里就成了肩抗重责,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对于这个问题,傅娘娘着实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她也曾试图拿戏本子里,那些流传千古的爱情来参悟,但最后却不得不得出,他脑壳子着实有病的这一观点来。
莫不是哪一年她下手没轻没重的给揍坏了罢?
倒也不是讲,她觉着自己哪哪不好,穆商言不应当喜欢她这样的话。
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傅娘娘一向最是唾弃的,毕竟在她看来,她自己是天上地下难得一寻的大宝贝。
但认真起来,站一站穆商言的位置上,论容貌罢,她虽不能讲一个丑字,但却也称不上是什么倾国倾城之姿。
诸臣背地里虽给她起了个‘妖妃’称号,但也心知肚明,此一‘妖’字绝非是夸赞她的容貌妖媚,反而像是‘倏有一阵妖风刮过’的妖。
论才情罢,她不善厨艺,不通女工,便是琴棋书画也不过才将将迈过那道门槛,连精通二字都算不上,气走了不少往昔里教她的老师不说,还没事喜欢打个蜂窝翻个墙头什么的……
论品性……
傅椋琢磨着自个儿应当能算是有副好心肠的,但以往温良贤淑全是做出来的样子,只为了少听唠叨,连边儿都沾不上一点,更别讲什么洗手作羹汤,挽袖剪花枝了,她不辣手摧花就算是幸事。
总不至于……这厮是叫她拧耳朵给拧了习惯罢?
她手中长箸无意识的在碗中搅弄,将好端端的粥搅成了一摊烂糊糊,银箸撞着瓷碗叮当,连穆商言停下动作望过来都没有察觉半分。
眼见那碗好好的粥叫傅椋搅得着实惨不忍睹,险些就搅弄出来沾上裙衣,穆商言以为她还在想苏衍和萨格的事情,眉心一皱,凤眸沉下,忙伸手去攥了她的腕子。
在傅椋抬起的茫然视线中,沉声轻斥,“又瞎乱想什么?都搅出来了,好好吃饭。”
这明明也是个极为平常的动作,但却忽然叫傅椋生了些许的不自在来,只觉握在她腕上的掌心烫得厉害,带着薄茧的指腹又蹭得皮肉发痒。
简直是哪哪儿的都不自在了。
她撂下筷子,迅速将穆商言的手扒拉下去,却又抓在手里没有松,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颤,视线中却映入他掌纹微乱的手心。
沾了油气的掌心在光下微微发亮,傅椋顺着纹路摸索上去,微微一怔。
过往有一段时日里,她迷上了江湖看手相算命的那套把戏。
捧着不知名的,据说是哪位神算子大师的著作读了读,就扒着白嫩手心,想自己给自己算一算,看什么时候才能遇上命中注定的大侠。
那时穆商言来前凑热闹,非也叫她一同算算,她不过只知些表面皮毛,哪里懂什么深奥的,又不想叫他看不起,便装腔作势捧着他手,又高深莫测地讲了一堆好话。
什么前程似锦,一步登天,三宫十六院,儿女七十八的,最后故作玄虚,讲他今日出行要注意安全,天庭发黑,似有血光之灾云云,听得一旁穆书夜止不住发笑……
穆商言却一反常态,不仅没笑半分,反而肃着一张脸讲她算得一点不准。
少年振振有词地说,他往后就算是有,也只会有一位妻子,硬是拽着她要重新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