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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遇到池青道,池青道救他,悉心地对他好,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
要是早一点遇见就好了,他还能有爱人的勇气,不像如今,自卑的阴影之下,他永远诚惶诚恐。
他拼命地想改,头却再也仰不起来了。
“再过几日,应该就全好了。”
池青道学他刚刚那样,将下巴搁在桌子上,手懒洋洋地碰着那些花朵。
“春日里,人总是犯懒,王夫想不想跟我一起做些有意思的事情?”池青道狡黠一笑,像个狐狸变作的小姑娘。
“什么?”
“首先,你得拉上我的手。”
君闲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搭在了池青道的手上。
“然后,你应该闭上眼睛。”
他夜夜梦魇,梦里要么是家破人亡,火光漫天,要么是春松楼的那些下作的手段。
久而久之,他就不敢闭眼了,可是此时此刻听着池青道的声音,他乖巧温顺地闭上了眼睛,眼前什么也没有,耳边也没有救命和求饶的声音,鼻间萦绕着分外好闻的香气,不到一会儿,他便有了困意。
池青道盯着沉沉睡过去的君闲,忽然抽出手摸了摸他的鬓发,手指绕到那道快要消失的伤痕,她温柔的眼眸里面溢上杀意。
池青道将君闲抱到内间的床上,香也被挪了进来,君闲眉毛舒展,应该是做了个好梦。
“这盈落香果然名不虚传。”
安九跟在池青道身后退了出来,近日他发现王夫总是睡不好,无论用什么法子王夫还是夜夜梦魇,池青道知道这个事情后,一掷千金买下了这盈落香。
盈落,是花名,长在苦寒之地,花朵虽然稀有却长得平平无奇,经常有人鱼目混珠。用来制香,是上好的安神香,不光能使人安睡,还能让人好梦。
“只是王爷,你为什么不直接哄了王夫到床上去?”
池青道轻咳一声,“本王自有本王的道理。”
要是直接哄了君闲去床上,她还怎么抱她那——
金贵但娇蛮的小王夫。
作者有话说:
咱王爷可真是大聪明。
第六章
素白的手指停在一张上好的宣纸上,从上往下滑,池青道轻轻点了点最后一个名字。
“就从她开始。”
安一凑过去看了看那个名字,心下了然,“属下会将一切都准备好的。”
池青道将整张纸拿起来,目光却停在第一个名字上,“大树难以撼动,不如顺便替他剪剪枝叶。”
“根暂时动不了,但在身上划几道还是可以做到的。”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
绕过屏风,将窗子都打开之后,安一才拉门离开,却见到了停在外面让她略感意外的人,她俯下身行礼:“王夫是过来找王爷的?”
站在晨光中的君闲局促不安,他也没想到安一会在他犹豫的时候出来,他提着食盒的手握得更紧,也没有回去的余地了:“是,是啊。”
君闲最近都睡得舒舒坦坦的,气色也好了不少,今日早上安九伺候他梳洗的时候,随口感叹了句盈落香就是好用。
君闲对盈落香并不陌生,早些年他父亲也曾经被梦魇所困,母亲花了大力气才求得了一点儿,可安九居然连着好几日都为他点着盈落香,不用多想,就能知道这肯定是池青道的吩咐。
池青道在他身上花费如此贵重的东西,只不过是希望他睡个好觉,做个好梦,池青道对他上心,他知道,可他却没有什么能给池青道的。他还有一颗真心,却捧不出去。
又是安九,他在布菜的时候一脸担忧地嘟哝着:“听说昨晚书房亮了一夜,也不知道王爷用过饭没有。”
君闲将筷子放下,问道:“那她岂不是一晚上都没有休息?”
“这都是常有的事情,从安南过来那几个月,王爷有时候甚至连着好几日都不休息,战鼓一响,她就得上战场,盔甲从不离身。有一日,她迷迷糊糊地撑着剑睡着了,不小心被剑划伤了手,血淌了一地……”
君闲一听,心更软了,他试探地问:“那我要不要给他……”
“送饭过去?”君闲还没说完,安九就接过了话头,而且表现得异常兴奋,“好啊,属下这就去让厨房准备。”
安九的轻功好,一溜烟就没影了,君闲就是想反悔也追不回安九了。
原本安九是陪着他一起过来的,只不过快到书房外面院子里的时候,安九忽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关系池青道的嘱托,安九只能着急忙慌地走了。
没有安九,君闲就更加没有勇气了,于是就出现了他提着食盒在书房门口停滞的那一幕,若不是安一出来,估计他还能纠结上好一会儿。
“王爷正好还没用饭,有劳王夫了。”安一侧过身,为君闲让出路,君闲更觉得尴尬,走路几乎同手同脚,他回过头去看安一,安一倒是没有看他,她正准备离开,应该也有要事要做,要命的是,他回头的时候,安一似有所感地转身,两人目光交汇,她依旧笑得恬淡,礼数周到,“王夫还有什么吩咐吗?”
犹豫了半晌,君闲还是问了:“我……会不会打扰到他?”
“怎么会呢,王爷高兴都来不及呢。”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待他走进门之后,安一贴心地带上了门,屋内不算昏暗,安一走之前推开了窗子,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好,他想起幼年,他还不够高的时候,只能费劲扒拉着窗台,努力想要透过窗子去看外面的海棠、外面的天空、外面的一切,四四方方的,他觉得好玩儿。母亲一般会伸手把他抱起来,指着外面的花花草草告诉他都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