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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京城内再落大雪,沈老夫人立于佛堂门前,身后是望不见边际的雪幕。
“濯尘,你一番赤子之心又何错之有?去做吧,和谢家的儿郎一样去边疆护佑这山河无恙吧。”
“哐当”一声,桌上的茶水顺势流窜,打湿了身前人的衣裙。
水染青绿,面前人的衣裙如同夏日出水的清荷般带水含光。
“你说谢砚书要去西北大营?”
破月连忙拿起巾帕轻轻擦拭着薛予宁的衣裙:“奴婢方才途径佛堂时听见门前的丫鬟正在说此事,恐也是误传吧。”
薛予宁的手撑在玉桌之上,冰凉的茶水在她指尖流动,她长睫微颤,忽而觉得心中一空,像是春风席卷带走了她最喜的花香,现下的心田只余下荒草遍野。
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西北......他是在送死?
“不,绝不能让他去西北。”
薛予宁轻轻拂开了破月的手,将在太师椅中躺着玩弄鲁班锁的归远抱了下来,示意破月将归远带走。
破月不解:“去西北大营能掌万军,于国公府而言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薛予宁愁眉紧锁:“他可能会死的,整个国公府都将陷入当今陛下的刀刃之下!”
薛予宁不等破月将归远带走,反倒是自己提起裙角跑向门外,可临在门边时却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谢砚书披雪而来,周身的寒意让薛予宁冷不丁便打了个颤。
谢砚书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蹙起,看着面前人单薄的衣裙,嫌弃般地开口:“穿这么少你还敢往外跑?”
“这不是找你嘛。”
一句略带娇嗔的话像是清风拂过山岗,月光落于江面,撩起一圈涟漪。
连说出这话的薛予宁自己也是怔愣在了原地。
她怎么就这样脱口而出了?薛予宁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一旁的破月却是极有眼力见地拉着归远便推出了房门,徒留谢砚书和薛予宁二人在房门前伫立。
少女清甜的嗓音像是一只洁白的羽毛轻轻拨动着谢砚书的心弦。
他的耳根不经意地窜上了红,目光慌乱,四下环顾。
“你要去西北大营了?”
“我要去西北大营了。”
二人同时开口,薛予宁抬眸便跌入了一双含情目里,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薛予宁正立在谢砚书的身前,双手不知所措地搓着自己的衣角,她也不知为何在听闻谢砚书要去往西北大营后心中竟掀起这般骇浪。
二人相对无言,唯有心跳声在这寂静的一瞬尤为清晰。
像是夏日的冰块儿在白瓷碗里叮当作响,轻拍打着二人的心。
褪下了绯袍的谢砚书换上了素日的玄衣,檀色腰封显得其蜂腰鹤腿,劲瘦的身姿却似笔直树干般挺立,阔大的银灰色披风在风中翻转,他立在薛予宁跟前,宽背替薛予宁拦却了门外风雪。
“西北战事吃惊,而你兄长却身陷囹圄,朝中只有我能堪当此任,陛下这才命我前去。”
谢砚书随手将披风接下,随意搭在了薛予宁垂着的头上,调笑道:“怎么,你很高兴?”
“我没有......”薛予宁难得一次未同谢砚书呛声,她愤愤抬手扯下了谢砚书搭在自己头上的披风,熟悉的竹香将薛予宁圈在其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暖意。
“谢砚书,你去西北大营该不是为了我兄长吧?”薛予宁因衣裙被茶水打湿,方才又吹了寒风,现下确觉身上一阵寒凉,索性便将披风系了起来。
谢砚书未立时回应,而是绕步到了薛予宁身后,在梨花木椅上坐了下来,他随手挑起腰间的玉珏,因笑道:“大小姐还真是自作多情,我去西北乃是为了万千黎庶,与薛大将军又有何关?”
薛予宁冷哼一声,亦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能有这般鸿鹄志?”
早在方才,薛予宁便已将当下局势细细分析了一番,谢砚书去西北驻守,虽能退敌兵,安黎庶,但也会引起景和帝的猜忌,定国公府而今本就树大招风,连定国公夫妇都在藏其锋芒。
谢砚书此举能带来的最直接的结果便是加深皇帝对定国公府的疑心,而顺水推舟的便是能够保住薛景琅的性命,以制衡谢家之势。
谢砚书见薛予宁已有所思,也不再兜圈子。
“想必你也知晓,我谢砚书并非无情无义之辈,虽然我不待见你,但你的兄长却可称之为一代英豪,若此举能救他一命,也不枉我谢家世代忠良之名。”
谢砚书抬起茶壶便掺了一杯热水递送到了薛予宁桌前。
茫茫水雾在少女眉眼间散开,如同蒙上了一层白纱,少女灵眸绽光,她抬手握住温暖的茶杯,长吁一口气道:“看来坊间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说你喜欢我哥呀!”
谢砚书刚想端起玉杯的手在半空中悬顿住,他好想拨开薛予宁的脑子瞧瞧里边儿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薛予宁腾然起身,双眸散着星光,她趴在桌前,一手拨着茶壶的提手,一边笑道:“早年我就怀疑你有断袖之癖,谢砚书你说你,成天到晚都跟在我兄长身后,老大不小了都还未成家,现下竟然还为了救我兄长甘触天子逆鳞。”
薛予宁唇角上扬,越说笑意越甚,却忽略了身边谢砚书愈来愈黑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