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乃是人间小火炉 第64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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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意气生春
说到底, 云遮的演技还是不太精湛,公主同她朝夕相处十四年,哪里还能看不出她语气、神情上的异样?
云遮垂睫不语, 乘月低下头去找她的眼睛,摸了摸她交叠在一起的手, 和软出声。
“不管什么事, 好的坏的, 你同我说了我才好定夺。我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了,做不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行径。”
云遮想着陛下嘱咐她的话,又想着郡主气的拿大刀的样子, 看看懂事不少的小公主, 到底还是做出了决断。
“前日, 护国军中原路的统帅孟贵与班师回朝, 休整一夜, 在昨日的大朝会上, 上表朝廷, 言称在长兴岭作战后, 公主亲自劳军、鼓舞士气, 力赞公主有镇国之风。”
乘月哦了一声, 神色平静。
“胡说八道。我非但没有劳军,还收缴了他的帅印, 这么高调夸我, 一定没安好心。”
云遮看着公主动脑子的样子, 不免欣慰:公主真的长大了。
她觉得接下来公主也会淡定, 便又继续道:“原本这事就过去了, 岂料昨日的大朝会上, 忽然有一个姓诸的御史上书, 言称公主以女儿身领兵擅往北境战场,犯了大忌,才会累的国公与数万将士被围长兴岭,其后又有两个御史出来附会,说什么黄河挖出了一块老石,水冲刷干净之后,露出‘凤皇当立’,四个大字,此人称乃是不详之兆。”
她正徐徐说着,却见公主下一刻就变了脸,蹭的一声站起来,“我的刀呢?顾景星上回丢下来的腰刀呢?我去砍死他。”
云遮吓的一把搂住了公主,“……将才还说不生气,这会儿就急了。”
乘月气的双脚乱蹬,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坐在软塌上气道:“且不说他连时间顺序都没弄清楚,只说女儿家为何不能上战场?犯了哪门子的大忌?这一回孤山滩涂上那么多重伤的将士,可都是关内玉田皋镇的医女们千里迢迢赶去治的,边境上拼刀剑的将士们都没这么说过,这几个龟缩在御史台里写写画画的道学家,真该丢到黄河里涮涮脑子。”
云遮赞成公主的话,不免说起从前在大理的事,“我们镇南王府从前同莽贼打仗时,专有一支女儿家的队伍,立了好大的功劳。”
她话说回来,又继续着上一条继续道:“也不知是应了什么天意,这黄河里还能捞出一块写着凤皇当立的石头?天下人皆知公主刚出世时天生赤霞,形似凤凰,故而取名为风皇,这谶言出来,摆明是要挑拨您与太子之间的感情。”
乘月觉得听懂了,又觉得没听懂,问道:“凤皇当立?当立什么?当立储君么?”
云遮点头,乘月觉得很无所谓,“爱说说,哥哥要当真计较这个,那他也不配当我的哥哥。”
她浑不在意,只歪过头看云遮,眼睛眨一眨,“比如我,哥哥与我都是父皇亲生的,为什么封哥哥做太子而不封我呢?我就从来没计较过。”
云遮嗯了一声,倒是没想到这个角度。
“不过圣上昨日开了御口,言说凤皇当立绝非谶言,反而是大大的吉兆,接着又当朝驳斥御史台无事生非,公主以万金之身涉险,救化德百姓、传递北境密报、领钺戎军清扫长兴岭至宁武关线上的叛军,还救了靖国公……斥责御史污蔑公主,命殿前侍卫重打二十臀杖赶出去。”
“我做的事,原来爹爹都知道。”乘月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睛,“那为什么不叫我回去?”
“本来打了一顿赶出去了,可那些御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还把他们被陛下打的事大肆宣扬,闹的今日帝京城百姓议论纷纷的,陛下和郡主娘娘怕您回来听了不高兴,就叫您在雾灵山玩一玩,等明儿后儿的,陛下解决此事了,就亲自到德胜门接您。”
云遮说完,瞧了瞧公主红红的眼睛,心疼地一把搂住了她。
“雾灵山的那一座公主别业美极了,说是要修缮装饰什么的,其实陛下昨儿就派人拾掇好了,连温泉汤池里的侍女奴婢这回都带来了,眼下入了冬,好生泡一泡,去一去北境的寒气儿。”
乘月因着爹爹记着她的功劳,心里正激荡着,闻言便也坦然接受了,同云遮一道往雾灵山去了。
因有盛玢护着,乘月便准林渊冲先回帝京去,入了雾灵山的公主别业,果真如云遮所说,山林秀美,云烟壮阔,便是连那别业前的松叶林,都比别处来的清俊雅致。
她本就舟车劳顿,只由云遮侍候着,先找了个汤泉池子,在里头泡了一刻钟,便好生睡了一觉,到了第二日一早,公主别业院子里就停了好几辆马车,云遮笑着迎来了公主的同窗好友。
姜释云与万秋琪自打上一回去坝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远游过,这一回陛下请她们来雾灵山玩儿,可算是高兴坏了。
再有就是张垂恕与辛驰原也来了,张垂恕上回领了钺戎军助力公主,第二日就被传召回了帝京等着受赏,听闻公主暂且在雾灵山游玩,故而便小鹿撞撞地奔来了。
乘月还穿着家常的衣裙,只在肩上披了件儿兔毛坎肩,一整个人都温柔起来。
“……元善的爹爹可好些了?”她挽住两位好友的手,牵着往正厅里去,“我想着她能来,咱们还能在一块翻列仙酒牌玩儿呢!”
“我前儿才去探过病,苏侯醒转了!您可还知道有个新鲜事?”姜释云神秘兮兮地说,见公主与秋琪把脑袋都凑过来了,这才道,“苏侯说临终托孤,为她定了一门亲事,您可知道是谁?”
“林渊冲!是不是?”公主并不觉得稀奇,“他这个人踏实话不多,不仅是个能征善战的猛将,还有用兵调度之才,这回我在北境,若非他在,我可调动不了这么多将士。”
万秋棋没有见过林轩冲,倒有几分惋惜,“可元善不是喜欢少师吗?少师多好看啊,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不清雅。”
乘月想了想,觉得林渊冲也不赖。
“……他除了皮肤黑一些,也很英俊。可惜我命他先回京了,你们见不到。不过也是一等一俊秀的好儿郎。”
姜释云转了转眼珠,笑着打趣公主,“再好看,也比不过顾世子,他前次从北境押解莽贼进京,满帝京城的人都围着看,他就骑个大马,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真真是清秋上国路,白皙少年人……”
她描述的很有画面感,连乘月都开始回想那一日的宫城里,他在落日熔金里走来,踩着一地的汉白玉砖,眼睛里有暮色与倦意,可却在她唤他名字的那一刻,眼睛便亮了。
好了不要再陷入回忆了,乘月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摇摇头,试图把他从自己的脑海里晃走。
“别在我面前提起他。”乘月垂下眼睫,再抬起来的时候,就高高兴兴地了,“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姜释云与万秋棋就很奇怪,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转了话题。
一整个白日里,乘月就领着好友们在别业周遭闲逛,听听鸟声,看看花叶,到了晚间的时候,张垂恕便提议月下围坐,小酌几杯。
乘月却说罢了,喝些果饮、蔗浆就好了,“北境的将士们尸骨还未寒呢,饮酒便不必了,吃着果子糕点瞧月亮就是了。”
侍女们就搬来了桌椅,她们就围坐了一圈儿瞧月亮,说一说这些时日来的新鲜事,倒也惬意。
乘月没什么胃口,许是入冬寒冷的缘故,月亮清寒的像一汪幽深的谭,瞧着就很冷清。
她坐不住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是因了朝堂上对她的诋毁,还是同顾景星彻底决裂之后带来的漫长后遗症,只默默叹了口气,站起身穿过了花厅,走到了临山的院子里,靠坐在木质游廊里望呆。
山里的风声不断,又常有小兽经过,闹出点什么动静来,乘月觉得有点吓人,这便站起身想回花厅去,却听院门外有马儿嘶鸣的声音,旋即有人开始锤门,像是带着怒气似的。
乘月吓了一大跳,刚想逃开,却见院门被锤开了,一个披着斗篷的黑乎乎的人大踏步地走进来,头上还戴着黑乎乎的帽子,大声喊了一句江乘月。
黑乎乎的夜,这人又穿的黑乎乎的,乘月慌乱之下根本分辨不出他是谁,啊啊地叫出声,转身想逃,那人却快步追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乘月吓的用剩下的那只手捂耳朵,嘴里尖叫出声,就在公主别业的护卫宫娥冲过来的一霎那,忽然临山的那一侧围墙越过来劲瘦一人,一手将乘月拉开,腿已然高高抬起,使劲踢在那黑斗篷人的胸口,直将他踢开了两丈远。
乘月被甩在了一边坐在地上,怔怔然看着眼前救她的人,但见月色下他的侧脸弧线好看的像画,薄唇轻抿,眉宇蹙了几分愁,不是顾景星是谁?
乘月看傻了,再缓缓移开视线,看向被踢到地上的人,那人一手捂着胸口叫痛,一手噌的一声把帽子摘下来扔到一边儿,俊美的脸上五官皱成了一团,显是被踢的不轻。
是太子江步寰。
乘月惊呆了,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哥,接着怒从胆边生,仰头冲着顾景星一声吼:“顾景星!你怎么敢踢我哥?”
顾景星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形,方才这一番救她的动作,牵动了各处伤口,不免眉头一皱捂上了肩头。
“臣也不知他是你哥!”
这一时兵荒马乱的,顾景星有些微乱,声音不免大了一些。
乘月在地上气的锤地,“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吓到我了!”
顾景星闻言,立即就半蹲下来,抱歉道:“我不是故意的。”
乘月瞪着他,指着一旁正苦着脸的哥哥,大声质问顾景星:“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踢我哥,故意对我这么大声!故意从北境回来吓我!”
顾景星旋即伸手放在耳边,在月亮下起誓:“臣要是有半分故意而为,就叫臣武举倒数第一。”
乘月扭过头看自家哥哥,见他看戏似的看着他俩,更气了。
“你不回京城养伤,跑我这里做什么!”她站起身,走到顾景星身后推他,“我不想看见你,快走快走。”
顾景星被她推着,一个转身看着她,脱口而出:“可我想见你!”
月色下他的神色郑重,像是情急之下说出来的,又像是蓄谋已久,也许是头一次说这么直白的话,他说完,眼睛就红了。
乘月愣了愣神,还没来得及有何反应,一旁自家哥哥却一骨碌爬了起来,看着月亮双手合十。
“苍天啊,你就让他们和好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翻着白眼路过顾景星与妹妹身边,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
“今日你踢我这一脚,我算是记住了,来日等你伤好了,孤踢死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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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松鼠小鱼
江步寰领了一队东宫护卫, 暮降时出发,到雾灵山时正好月上中天。
帝京城里的舆情纷乱,父皇与阿娘叫妹妹先在雾灵山小住, 他怕妹妹委屈,处理了东宫分属的政务, 这便第一时间赶来了。
他向来爱逗妹妹, 就打算吓唬吓唬她, 哪知一进门就被踢了个人仰马翻,顾景星那个混小子,身上带着伤还能下脚这么狠。
江步寰知道点妹妹与顾景星之间的纠葛, 心知今儿同妹妹的谈心, 恐怕要再推迟一会儿。
好在他骑马骑了两个时辰, 这会儿正饥肠辘辘的, 只翻着白眼从顾景星和妹妹身边走过去了。
于是整个山野后院就安静下来, 只剩下乘月站在月下愣神。
她方才情急之下, 又是大声又是推搡的, 这一会儿冷静下来了, 忽觉得有些对他不住, 只仰头看了看他, 道了一声抱歉。
“你突然从围墙上头飞进来,又踢了我哥哥一脚, 我才对你这般。”她打小只在爹爹与哥哥面前娇纵, 眼下意识到了, 立时便同顾景星致歉了, “你的伤可好些了?从长兴岭到这里, 我走了六日, 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顾景星方才脱出而出了那一句想见你, 眼尾红红地看着她,听见公主这般说,轻轻摇了摇头。
“用了公主给的滇南秘药,好的很快。”他说着,想起来盛玢教他要示弱的话,自嘲地笑了笑,他不愿意叫公主担心他的伤势,还是打算实话实说,“公主离开孤山滩涂的那一晚,我便请示了父亲,乘了车追了上来。起先在马车上休养,前日晨起时,觉得精神很好,便换了快马,只是到兴德城下,才知公主来了雾灵山。”
他对公主,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只骑着马在公主别业后山外转,到了晚间,瞧见一人身披黑斗篷,遮眼捂嘴瞧不出长相,破门而入,这才情急之下飞过围墙,给了太子一脚。
乘月听着他温和的声音,其间还有一些沙哑,心头升起了一星儿异样,只哦了一声,指了指那木质游廊,叫他去坐。
“我就知道你好的快。在孤山滩涂的时候,阿诗同我说,你的底子好,只要高热熬过去,身子就会一日强过一日。”
她回身叫人上些果糕蔗浆,再回身视线就落在了顾景星的眼睛上,他的眼尾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靖国公的伤势有了反复么?”她是豁达的女孩子,放下心里对他的执念,便能好好地与他做朋友了,她问完,见顾景星看着她摇了摇头,这才疑惑道,“那你怎么眼睛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