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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说来,乃是憾事一桩,我也是来了津州,听那些老人说得,才知其中原委。”
陆堰请他们二人在园中石桌落座。
“张老将军年少时,如果不出意外,是会做驸马都尉的。”
季知欢与裴渊对视一眼,“驸马?是哪位公主?”
陆堰喝了口茶,“和亲去了突厥的长公主殿下,这事情当年闹得很大,但长公主既然决意和亲,与张家的婚事自然也做不得数了,而且长公主为了大晋百姓远嫁,百姓们也不愿意提起这事,来污了长公主的清誉,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
“若不是我被贬斥津州,恐怕也不会知道,毕竟连我们爹娘都不一定知道的事。”
裴渊与季知欢倒是知道当初太上皇已经给姨婆,选好了夫婿人选,却不知道会是屋内这位死守津州的张末老将军。
“张老将军是为了长公主才一生不娶?”
陆扬想了想,“虽然未曾明说,但我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长公主当年出嫁,声势浩大,另外择选了将军一路送出关,张老将军便单枪匹马跟在随亲队伍后面,直到送到突厥,才远远离开了。我想,他爱的姑娘为了家国可以牺牲自身,那他能做的,除了守好她的国家,还能做什么呢?”
季知欢突然心酸,好久没说出话来。
三人一直在院子里,等屋内传来动静,季知欢与裴渊率先进去看看。
张末眼神有些混沌,目光落在裴渊身上时,强撑着要起来,“老夫见过……”
“张老将军切莫多礼。”
张末咳了咳,靠了回去,“津州城保住了?”
陆堰笑道:“保住了,石方军都被俘虏了,咱们安全了。”
张老将军脸上也浮现起了笑容,“好,那就好。”
裴渊想了想,从怀中拿出已经皱了的信纸,递给张老将军,“这是长公主殿下托我给您带的信。”
张老将军浑浊的双目突然有些茫然,“谁?”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仿若在做梦。
“无双长公主,谢望舒。”
张末有些激动的从被褥里将手伸出来,却因为颤抖而缓慢。
但还是坚定的抓住了那信,小心翼翼的打开,看着那薄薄一张信,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红了眼眶。
见此情形,三个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陆堰说得,竟然是真的。
没人知道那信里写了什么,只是张老将军看完后,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感慨道:“长公主殿下,一切可还好么?”
“她很好,每天都活的很开心。”
张末笑着点点头,“她以前,也总是笑着的,但都是偷笑,她跟我说,我是公主殿下,要是张嘴大笑,不成体统,挺直脊背,骄傲的像个小孔雀。”
他说到这,淡淡道:“她是该开心的。”
她是这个世上,最该开心的人,她有那样高贵的出身,却有一颗透明玲珑的心,那样的纯粹澄澈。
张末没再继续说什么,裴渊他们也怕打扰他,关上了门。
张末一个人在屋内,看着那信上的一行字,熨帖在了心口,沉沉进入了梦乡。
“公主选侍读为什么不挑妹妹,挑了我?我是男孩子啊。”
“你的八字跟公主的合适,公主每到春秋都容易病重,皇上说拿你去给她压一压,待公主大了,你也不合适当个侍读。”
梦里的皇宫,还是像记忆中一样巍峨森严,跟他一起来的其他孩子,都去了皇子的居所,唯独他,经过层层检查,才被带到了内宫,一路上规矩繁复的压根都记不住。
“哎,你谁啊!”
他抬起头,那墙上正坐着个华服少女,院子里的下人跪了一地。
原来是因为不想喝苦药闹脾气了。
他听到她说,“我叫谢望舒,望舒你知道么,是月亮,我父皇说我是他的小月亮。”
月亮,从此他最喜欢的就是月亮。
“张末,这是我今天偷偷存下来的点心,你带回家吃呀。”
“明天你早点来,咱们去放风筝好不好?你别放开我的手呀,我害怕。”
“六弟他们欺负你了?走,我们找他们算账去。”
渐渐的,他看着那少女渐渐长大,满城都在庆贺皇帝最疼爱的公主殿下及笄之礼。
他不再是她的伴读,偶尔随着父亲进宫的时候,会在宫宴上见到她,她越来越像个公主的样子,只是在见到他的时候,会微微对他颔首微笑。
后来父亲告诉他,皇上有意选他为驸马。
他高兴了多久?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后来再见到她,更是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
这一切,就断在了突厥使臣,公主和亲的消息上。
她依旧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甚至在使团的庆功宴上,依旧保持着笑容,而他的心都在滴血,不顾父母双亲的反对,他孤身跟在了和亲队伍后面。
她还那么小,甚至连京城外面长什么样都不曾知道,她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
“张末,你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要自己走。”
她曾经说过,不要放开她的手,她害怕。
而如今她告诉他,她要自己走剩下的路了。
他也知道他带不走她。
“公主,张末替您守城,津州城离突厥最近,我在这守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