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背对着秦牧野的方向, 苍白如石膏的面孔上笑容越发扩大, 显得恶意而又鬼魅。
    龙垣伸出在绿色的烛光中越发苍白透明的手，嬉笑着捂住秦牧野的双目，对着不明真相的人类吐出一片带着冰晶的白雾：“小鬼，你相不相信, 这间房子里真的有鬼？”
    地下室的阴影里, 无数只苍白的手掌伸出，想将灯光下的人拽下，一张张咧着嘴的黑色面孔上, 血红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秦牧野，像是注视着即将落入深渊的羔羊。
    “我相信科学。”秦牧野拎开遮住眼睛的手掌, 无奈道,“哥们，你开玩笑也先看看时机好不好, 我下楼梯呢, 你遮住我的眼睛是想让我把腿也摔断吗？”
    说完, 他举步走下楼梯, 一脚踩在了张开血盆大口咬过来的鬼脸上。
    龙垣猫一样的眼睛微微瞪大，瞳孔闪烁着幽冷的寒芒：“那你怕是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鬼遮眼，只要鬼伸手蒙住你的眼睛，再轻轻地吹一口气，你就会看到最害怕的东西。”
    就让他看看吧，这个敢闯入自己领域的人类最害怕什么。
    是那些欺负他的人类，鬼魂，还是其他的恐怖存在？
    “吱——”尖利的声音响起，秦牧野一惊，低头就看到一群老鼠正在自己脚下打转，一只最大的老鼠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张开嘴恶狠狠地咬在他的鞋子上。
    “好多老鼠，我昨晚难道就是和这些老鼠一起睡的？”秦牧野登时汗毛直竖，他抄起身旁的扫帚和垃圾桶，朝着密密麻麻的老鼠一顿拍打，出手迅速且大力，眨眼间就把所有的老鼠都扫到了垃圾桶里。
    “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这玩意儿真是讨厌，会咬人，还会传播鼠疫。你不知道老鼠咬人多狠，先前我爷爷的尸体停在乡下窝棚里，因为没有冰柜，居然被老鼠吃掉了半个耳朵，着实可恨。”
    打老鼠，合上垃圾桶盖，所有动作行云流水，秦牧野处理完老鼠才惊魂甫定道：“地下室绝对有好几个老鼠窝，喂，老弟，你家有没有辣椒，我帮你熏一熏老鼠？”
    这人最害怕的居然是老鼠？
    害怕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想把老房子里滋生出的魑魅当老鼠一窝端了？
    一脸恶意等着看好戏的龙垣脚步一顿，迎着秦牧野热情的面孔，他面色一敛，显得更加怯弱柔弱，咽了咽口水，他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有……吧？我也不知道，我今早也刚到，要不，你帮我去看看？”
    “行。等一会儿，我们先把灯泡换好，之后再熏老鼠。”
    秦牧野从地下室拿出工具，先把一楼的灯泡拧好，测试了一下，灯泡还在闪烁，估计是二楼的线路有问题，他又来到二楼，刚登上楼梯，就见头顶的灯泡剧烈晃动起来，闪烁着刺目的青光。
    穿着白衬衣的少年站在一旁，举着光芒惨白的蜡烛，笑嘻嘻道：“这样，你还是觉得线路有问题？”
    “不然呢？”秦牧野拍拍被吓得小脸青白的龙垣的肩膀，安慰对方道，“多看几期《走近科学》，你就发现风吹草动都可能被谣传为闹鬼。”
    龙垣看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秀气的眉头皱起，他有些不悦，头顶白炽灯嘭的一声炸碎开来。
    走廊里一片黑暗，视线受到灯泡爆裂的影响，秦牧野隐约看到龙垣身形似乎闪烁了一下，等他眨眨眼，对方竟已经站在了几丈开外，阴沉着脸道：“那么，这样呢？”
    秦牧野瞪大了眼睛，远处白衣少年唇角惬意地勾起，显得妖异又阴森。
    头顶的灯泡晃荡着，整个房屋都发出咯吱咯吱的惨叫，秦牧野目瞪口呆，而后便一脸叹服地鼓起掌来。
    “哥们，你居然会魔术！大变活人啊，再来一个，快，再来，太精彩了！”
    龙垣：“……”
    眼前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秦牧野眼光灼灼地等着他再变一次魔术，龙垣沉默一阵，发觉对面的二缺是真的以为他会魔术，心累地摆摆手：“你不是要测试电路吗，快一点，别磨蹭。”
    秦牧野看他真的不想再变魔术，不禁有些遗憾。
    “我很喜欢看人变魔术，其实，我爸妈就是魔术高手，我刚记事他们两个就经常给我变魔术逗我玩。等后来他们遇到意外去世后，收养我的爷爷也会变魔术，爷爷的魔术比他们还精彩，就像你刚才一样，大变活人。他还会便更厉害的魔术，随手一画，啪，面前的东西就会变成气球和烟花，特别好玩。”
    想起记忆里那些美好的岁月，秦牧野觉得无比怀念：“唉，我要是也会变魔术就好了，我记得我爸妈和爷爷偶尔会去别人家表演，一次能赚好多钱呢。”
    可惜记忆中看到爷爷表演魔术已经是他很小时候的事情了，有一次爷爷出门表演出了意外，爷爷受了很严重的伤，从那以后老爷子就再没表演过魔术，也禁止秦牧野学魔术。
    和秦牧野的父母一样，对他说表演很危险，希望他一辈子都别碰危险的魔术。
    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自那之后，爷爷偶尔会说什么「反噬」，「缺一门」，再没出门表演不说，还一直不吃不喝也不上厕所地躺在床上。
    老爷子病了几年，几个月前的早上终于爬了起来，他拄着拐杖出门去，联系上村长卖了老屋和两亩地，将最后一处花园留给秦牧野，嘱咐他只能自己种，种出来的粮食也只能自己吃，晚上老人家睡着后就再没醒来。
    秦牧野对爷爷的离世倒没太过伤心，因为老爷子收养他的时候看起来就快要老没了似的，头发花白，整个人跟个骷髅一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着，眼睛半眯，进气多出气少，睡着了看起来比死人还吓人。
    收养秦牧野的第一天，脾气古怪的老爷子就吓唬才四五岁的秦牧野说他要死了，等秦牧野发现他真死了，就把他的骨灰撒到地里，这样念叨了十年，秦牧野打小便知道爷爷是会死的，因而对方真死了他也没多伤心。
    原来秦牧野是有些讨厌和害怕老爷子的，现在再回想起来，秦牧野才发觉爷爷是个很有趣的人，要是他以前不这么胆小，多陪老爷子一阵，大约老人家便不会那么快去世吧。
    秦牧野正想着，龙垣就打了个响指，两人这正前方的地上突然冒出一个窟窿，看似神游天外的秦牧野一错身躲开窟窿，把一旁的一把椅子拿过来放在上面，叮嘱龙垣道：“你家屋子真危险，你真的要住在这里？”
    龙垣身形一晃，像是一朵云一样飘到秦牧野身后，细长透明的手指按在秦牧野肩上，他笑嘻嘻地吹气道：“我只能住在这里，怎么也不能离开，我也没办法，不如，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秦牧野闻言回头，握住了龙垣的双手，眼中盛满了惊喜：“可以吗？要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龙垣：“？？”
    发现胆小的少年像是被自己的热情吓到，秦牧野尴尬的挠了挠头：“咳咳，我不是想白嫖你的房子，我看你是一个人住，胆子又小，房子年久失修，要测试电路、打扫和补好楼梯房顶需要很长时间，我正好也没地方去……”
    他简单的将自己缺钱的困境叙述了一下，又将陈沐和王培几个说让他在这里住一晚上就给500的事情告诉了龙垣，有些不好意思道：
    “他们几个一直不干人事，我就想他们的钱不赚白不赚。那个，兄弟，要不我们打个商量，你这气质很独特啊，还会变魔术，要不，你装一下鬼，我嘛，帮你拾掇一下这「鬼屋」，咱们做个伴儿，然后赚的钱二八分？”
    “装鬼，二八分？”龙垣的语气变的越发玩味。
    秦牧野叹口气：“行吧，三七，你三我七，我真的很缺钱，等有钱了咱再五五分也行。”
    秦牧野是真缺钱，要上学，要找住处，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还惹了一群社会人士，隔几天就要翻一遍撒了骨灰的那两亩地，还说要弄死秦牧野什么的，秦牧野没法子，只能暂避其锋芒。
    “其实吧，就算这房子真闹鬼我也敢住，你不知道，穷鬼可比恶鬼要可怕多了。”
    秦牧野幽幽道。
    龙垣呵呵冷笑，当即就想给秦牧野点颜色看看，让他看看到底是穷鬼可怕还是恶鬼可怕。
    然而，屋外传来的喧闹声打断了龙垣的动作。
    “秦牧野呢，该不会已经提前跑了吧？”
    “嘘，安静，要是没跑调我们就再吓他一回，让他敢不听老大的话。”
    被锁住的大门打开，穿堂的冷风呼啸，几个透明的影子跟在几人身后突然出现在半空中，那几个影子身上缠着血色的符箓纹路，嗅了嗅空气，空洞的眼睛里流出血泪，忽然尖叫着朝龙垣扑过来。
    龙垣面色一变，他动动手指欲捏碎几个恶鬼，却见秦牧野抽了抽鼻子，厌恶道：“好臭，什么味道？”
    说着，他拎着拖把一挥。
    “啪——”
    气势汹汹撞过来的几只透明鬼影就像是肥皂泡一样破碎消失，只剩一阵尖利的嘶吼还回荡在龙垣耳边。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7章 与祂为邻3
    别有所图
    面色空白了一瞬, 龙垣宛如见鬼一样看着秦牧野，瞬间倒退数米，他瞪着猫一样的大眼睛, 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能用拖把就随手拍碎几只恶鬼, 这分明是除鬼的灵使才会有的能力！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误入鬼宅的无辜中学生，他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灵使！
    听到龙垣的质问，秦牧野这才想起他和眼前的少年还没互相介绍,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脸憨厚：“的确, 我都忘了自我介绍, 我叫秦牧野, 虚岁14，是附属五中初一的学生，你呢？”
    却见躲得老远的白衣少年恶狠狠地瞪着他，瞳孔透着一种玻璃珠子似的光泽, 通透到像是没有生命的无机质宝石, 透出野猫一样的凶戾和恶意。
    没听到回答，秦牧野的视线下移，看到房主白衬衣上隐约出现的两个金色篆体, 他眯了眯眼：“你叫，龙垣？名字真好听。”
    见秦牧野居然能看到自己身上的镇魂符, 龙垣越发确定他就是那些出自名门的灵使, 这个年纪这种手段，定是那些老东西的亲传弟子, 那昨夜到现在的一切显然就是对方在耍自己玩, 龙垣面色发青, 忍不住冷笑一声。
    “真会装, 原来你和他们也是一伙的，亏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无辜的学生！”龙垣侧身闪入一旁的房门，嘭的一声关住门，再不愿理睬秦牧野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年轻灵使。
    眼见龙垣发怒了，秦牧野只觉莫名其妙，他寻思大抵心思细腻爱哭的孩子总会有些他这种野小子不理解的脾气和骄纵吧。
    摇摇头，秦牧野嗅着空气里弥漫的臭味寻找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顿在楼下。
    以陈沐为首，在学校最喜欢戏弄他的几个人还在叫嚣。
    陈沐的好哥们王培不在，跟在他身后的是孙晓隆和白娟娟几个，看到扛着拖把挥舞的秦牧野，他们全都跟看了马戏团表演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我去，他拿着个烂拖把是想吓唬我们吗？”
    “喂，秦牧野，留在鬼宅里好不好玩？”
    “嘻嘻嘻，快点下来给哥几个磕几个头，要是磕得响，我们就在老大那里替你美言几句，让你少吃些苦头。”
    陈沐几人口中的老大，就是最喜欢作弄秦牧野的宋文宇。
    宋文宇以前是个孤儿，秦牧野很小的时候跟着双亲去福利院表演的时候见过他，秦家夫妇特别喜欢和宋文宇说话，一来二去秦牧野和宋文宇也熟悉了起来。
    后来秦牧野的双亲意外去世，秦牧野被老爷子收养，过了段时间听说宋文宇被家人找到，很快离开了福利院，成了名门望族的大少爷，本以为两人再无交集，没想到升入初中后秦牧野居然和宋文宇成了同学。
    秦牧野的噩梦也因此开启。
    宋文宇不知为何很讨厌秦牧野，一直唆使手下的小弟针对秦牧野，还老是说一些「是你欠我的」胡话，说得次数多了，连秦牧野也以为是自己欠他的，加之见到对方时他总觉得心惊胆战，就下意识躲着宋文宇走。
    结果学校就传出秦牧野是胆小鬼的谣言，宋文宇还暗中唆使同班同学各种欺辱秦牧野，行为越来越变本加厉。
    要是一天之前，看到宋文宇的狗腿子提到老仇家，秦牧野怕是要忍不住躲起来，他的确以为自己对不起宋文宇。
    但是现在，无意中打通任督二脉，脑中记忆无比清晰的秦牧野终于发觉，宋文宇就是个变态。
    跟在宋文宇身后的一群人也不遑多让，妥妥的人渣预备役。
    源源不断的臭味也是从几人身上传来的，就和老爷子下葬前发出的臭味一模一样，秦牧野皱了一下眉，抬手撑在二楼栏杆上，翻身跳到打头的陈沐跟前，伸出手：“给钱。”
    看着从天而降的秦牧野，陈沐惊得兔子一样往后蹦开，很快想起来站在面前的是老大要他教训的胆小鬼，当即抬脚朝秦牧野膝盖处踢过来：“给你钱，你发瘟呢傻x，老子凭什么给你钱？”
    秦牧野侧身的躲开，随即抬脚死死踩住陈沐的脚，在他杀猪般的尖叫声中温文尔雅道：“你说我在鬼宅住一晚上就给我500，我住了一晚上，该你给钱了。”
    感觉脚趾头都要被踩碎的陈沐哇哇大叫：“你把脚抬起来，他妈的你抬脚！”
    这群人一开始就不打算给秦牧野一毛钱，住一晚上500是宋文宇教给他们骗秦牧野的借口，他们想把人骗到鬼宅里狠狠整一顿。
    但在宋文宇暗中宣扬下，整个五中没人不知道秦牧野是个胆小鬼，为防止秦牧野不上套，他们才说会给钱。
    秦牧野是个孤儿，就算把他打个半死，也没人会向陈沐一行讨要说法。
    所以他们才如此肆无忌惮，如今听到秦牧野竟然真的敢在他们哥几个这里要钱，跟在陈沐身后的几个人全都笑得打滚。
    “我的天，他还真以为我们是大善人，会给他钱？”
    “傻x，就算我们把钱烧了，也不可能给你这种穷鬼花一分，做什么美梦呢你。”
    “谁叫你惹了我们老大呢，秦牧野，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