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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越烧越旺,升起浓烟,边庭抠着树枝上的一截毛刺,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急躁。
“现在呢?”
顾长愿:“什么现在?”
边庭扔了毛刺,把抠得不成样子的树枝扔进火里。
“现在啊……”顾长愿像是懂了,仰起头和夜空遥遥相望,“现在就是你看到的,同小组成员关系。”
边庭沉默着,琢磨着话里的意思,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咬着被火熏干的嘴唇,生怕一张口就是,还喜欢吗?
万一顾长愿说喜欢怎么办?
顾长愿等了片刻:“不问了?”
“嗯。”
顾长愿笑了笑,看向头顶的夜空,雨林的夜黑得分不清天与地,看不见云和月,火山也消失了,万物和影子黏在一起融进黑暗里,像一些捉摸不透的回忆,难辨真假。
“我喜欢他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那时候总是感情大过一切,就像这片苍穹,无边无际。”他轻轻地,好像只说给自己听,“听说我们看到的光,是亿万年前发出来的。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人,什么苍穹什么亿万年都看不上眼,只有心爱的人,是比宇宙还宽,比亿万年还久的存在。”
“但现在不一样了,那种目空一切的感觉好像随着年龄消失了。纵然有了喜欢的人,也掂得清斤两,不会贸然把谁比作苍穹了。”
夜空中几颗孤星闪烁,像黄色的瓢虫踽踽独行在无垠的荒原里。边庭仰起头,却没看出个名堂,他脑子里一团乱麻。
顾长愿看着边庭火光下的脸:“之前听过一句话,说只要有心,就能在春天享受花红草绿,冬天欣赏冰雪风霜,晴天时爱晴,雨天时爱雨。”
“值得喜欢的太多了,就像现在,这山里的风,头顶的夜和难得一见的篝火,我都喜欢。”
顾长愿想说人生又不是只有情啊爱的,可对上边庭清澈的眼睛,又把话吞回去了。他已经三十岁了,就算弄一头黄毛、一身大喇喇的衣服,也盖不住他三十岁的事实,人到中年就像潮到岸边,没了雷霆万钧的气魄,可边庭还年轻,能冲动、放肆、抛开一切去爱。
可惜顾长愿自顾自地说了一长串,边庭半个字都没听懂,都说差三岁隔一辈,他小顾长愿九岁,不懂那些云淡风轻,他现在脑子里仿佛端了一池沸水,水泡一个接一个地炸开,炸得他乱糟糟的,只想着这灰扑扑的篝火你都喜欢,那篝火旁边的我,你喜不喜欢?
“你有喜欢的人没?”顾长愿歪着头问。
“我……”边庭正心乱着,吓了一跳,差点咬到舌头:“我……不知道。”
顾长愿轻笑了声:“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
“我没有喜欢过人,”边庭不敢看顾长愿,只把地上散落的树皮拢起来,“我是说除了父母之外。”
顾长愿笑了笑,没说话,换做别人,他早就笑出声了,可边庭太认真,他甚至觉得边庭这样的人,一生大概只会爱一个人,一次便是终老。顾长愿看着火光下的侧脸,忽想,边庭喜欢什么类型的?
边庭感觉到视线,连咽了几口唾沫,无措地在身上摸了摸,想掏出点什么来缓解慌乱,可外套给顾长愿搭着了,身上就一件白背心,他扯了扯裤腿,忽被什么东西撂了下,掏出来一看,是截光亮的树枝。
这是他之前在雨林里捡的,觉得好看一直揣在兜里,上次岐羽做手术的时候削了皮,后来再没动过。
边庭拿起树枝看了看,又掏了瑞士军刀。
“你在削什么?”顾长愿问。
“还没想好。”边庭小声说。
“削个小人儿。”顾长愿说。
边庭:“什么小人儿?”
“……”
这倒是问倒顾长愿了,他就随口一说,就像那些经典电影里的情节,男女深情款款、难述衷肠,就雕一个人像寄托思念,可边庭心里不像有人的,总不好让人家削成父母的样子。
“那你会削什么?”
“步枪、微声手枪、M4冲锋枪、QSB匕首枪、手榴弹、炮筒、消音器。”
“……”
真是别致。
顾长愿没辙了,静静地看着他,边庭捏着树枝,心思却不在上面。顾长愿越是安静,他越寂寞。
“如果……”边庭在树枝上划下一道口子,满心慌乱像找到了奔泻的地方,踌躇着开了口:“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我想和他睡觉,算喜欢吗?”
注:“春天享受花红草绿,冬天欣赏冰雪风霜”出自林清玄《清风匝地,有声》“有欢喜心,则春天时能享受花红草绿,冬天时能欣赏冰雪风霜,晴天时爱晴,雨天时爱雨。”
第二十五章 暗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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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呲呲地响,跳出几簇火星,岐舟趴在顾长愿的肚皮上睡着了,顾长愿怕他冻着,把手贴在他瘦巴巴的脸蛋上。
边庭的问题让顾长愿愣了整整三秒,顾长愿一向认为自己智商还行,靠才华(和一小丢颜值)混口饭吃,结果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愣头小子问得大脑宕机。
什么叫‘想和她睡觉,算不算喜欢?’都想睡人家了,还想哪样?敢情牵小手亲小嘴都跳过了,一上来就直奔本垒。
换做别人,顾长愿早一脚踹过去了,但边庭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