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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也有泄气的时候,”顾长愿握住边庭的手,忽地笑了下,“我就放心了,像个‘人’了。”
边庭由他握着。
顾长愿揉捏着他的手背:“我以前都待在实验室,没见过当兵的人是什么样,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边防战士,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电视上总是那种……怎么说呢……要么是扛着枪站在沙漠里,要么在雪山上爬好几公里的画面,给人一种你们就是城墙、永远不会倒下的感觉……”
他捋开边庭的手掌,露出厚实干硬的茧:“直到我见到你,我才发现,原来都是活生生的人啊,还都这么年轻,比我小好多呢……”
边庭眉头微蹙了一下,他不太喜欢顾长愿总说他“小”,有一种被当成小孩的感觉。他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听顾长愿又说:“我现在有点讨厌那些电视节目了,弄得人人以为你们无所不能……”
白炽灯滋滋响了两声。
顾长愿轻抚着他的掌心:“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边庭抬起头。
顾长愿侧过脸,对上边庭的眼睛:“我在想,眼前这个人真的是21岁吗?”
“我21岁在做什么?睡觉、上课,如果睡过头就翘课,而你在扛枪、守夜、打靶……可能我说得不太好,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那么苛求自己,可以更,更……自在一些,更任性、娇纵、自负、放肆,像一个21岁的人。”
“你喜欢那样的人吗?”
顾长愿愣了半秒:“什么样?”
“任性、娇纵、自负、放肆……”
顾长愿忽然想到何一明,倒不是说何一明任性娇纵,就是无端的想起来,他摇摇头:“那倒也不是。”
“顾长愿,”边庭盯着顾长愿看了几秒,反握住他的手:“我不任性、娇纵、自负……”
“你要不要喜欢我?”
第四十八章 迷雾(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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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稀里哗啦地敲着门窗,雷声向海移去,接着就听不见了,屋里安静而紧张。
“其实我没想这么早说出来的,我想等到更、更自然一点的时候再、再……”
边庭平时话少,关键时候更说不利索,只把顾长愿的手抓得紧紧的,顾长愿觉得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他不敢去看边庭的眼睛,怕一看,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他拍了拍边庭的手背,安抚他:“你是同性恋?”
边庭一愣,垂下眼:“我不知道。”
“去试试女生吧。”
“不要。”
顾长愿:“……”
边庭急了:“如果你只喜欢同性恋,那我就是同性恋好了。”
顾长愿万般没想到边庭会说出这种话来,一张老脸少有地害了羞,含混地说:“哪能这样就是的……”
边庭又倔起来:“你说的我可以任性、娇纵、放肆一点。”
顾长愿越发臊了,感觉被边庭将了一军,边庭平时木头木脑,这时候学得倒快!
他不禁抬起头,边庭眼里好像着了火,烧得他脸颊发烫,他想起何一明那句“你喜欢他”,尽管他当时就反驳了,但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一时嘴硬。
如果在喜欢和不喜欢中间选择,他无疑是喜欢边庭的,只是他一个人生活惯了,颠三倒四也好,没个正形也好,他乐在其中,轻松自在,当有人试图闯入他的生活,他本能就抗拒了。
他有一种预感,一旦接受了边庭,他很快就会陷进去。
这种预感让他焦虑。
他一直在避免自己陷入爱情。
可要说对边庭毫无感觉,又太自欺欺人,毕竟他连手活都帮边庭做了,换做其他人,早被他一脚踢下床了。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酝酿了半天,说:“我知道了。”
“知道了?”
边庭一紧张,手上不自觉使了劲儿,顾长愿疼得手指发麻,呲了一声。
“嗯,知道了,你要说的我都明白。”顾长愿笑了笑,“只是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岐舟病着,隔壁还有一只只剩一口气的小猴子,镇上不知道怎么样了,岐羽也令人担心……”
顾长愿挠了挠翘起的头发:“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要是真喜欢谁,大概会日日夜夜都想黏着他,都没心思做正事了。”
边庭眼底迸出光亮。
“过了这段时间就可以吗?”
顾长愿怔了一会儿,虽然没开口,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开口就是溃堤。
边庭看着他,鼓着不甘心的大眼睛,抹了把脸。
“没关系,我很能等。每年潜伏考核我都是第一。”他顿了顿,“我等你日日夜夜黏着我。”
顾长愿霎时有些无措,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瓦解了。窗外的路灯滋滋闪了几下,倏地亮了,此前雨下得急,室外黑漆漆的,现在终于有了光,尽管光线孱弱,但足以让人欣喜。顾长愿看向窗外,心想或许雨快停了。
两人肩并肩坐着,谁都没有说话,边庭抓着顾长愿的手指头玩,饶有兴味地捏捏揉揉,像被冷落的小孩找到了新玩具,顾长愿一向由着他,就看着他把自己几根指头颠来倒去地掰,空气变得暧昧,有暖意流动。
过了半晌,一阵咳嗽声打破了沉静,岐舟在床上蹬了两下,踢开被子,睡成个大字,顾长愿探了探他的额头,高烧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