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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愿暗啐了一口,边庭和高瞻面面相觑,也接不上话。婳娘张口就是神的旨意,这叫他们怎么说?
“算了,算了……”
高瞻向来尊重岛上的习俗,不想过多干涉,只劝顾长愿消消气,问瘟疫的情况要紧,顾长愿还想发作,却被人轻轻扯了一下衣角。岐羽眼睛湿湿的,小心翼翼地傍近了他,勾住他的手指,轻轻摇头。
顾长愿看岐羽怯怯的神情,看出几分劝慰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问:“最近有没有不舒服?发烧、头疼之类?”
岐羽摇头。
“除了你和你娘之外,还有谁碰过岐舟?”
岐羽又摇头。
顾长愿叹了声,对婳娘说:“镇上每天都会有士兵在,一旦发现和岐舟一样病症的人,我会直接带回哨所,还有你和岐羽需要抽血,大家都不希望镇上有瘟疫,所以不要阻拦我们。”
婳娘没吭声,顾长愿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当她默许了。
走出婳娘家,正好到了午饭时间,帐篷旁的炉子冒着热气,人们拿着碗在帐篷间穿来穿去,热闹极了,可三人心情沉重,谁也没心思说话,那些热热闹闹的声音更是没兴趣听,只在镇子边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蹲下来。
“真佩服你能在这岛上待三年,我现在一想到那一团东西是岐舟就……”顾长愿捡了颗脏兮兮的石头,泄愤似的攥在手里。
“别想了,越想只会越钻牛角尖。”高瞻好脾气地劝,“所以我说少介入少打扰,只要护他们安宁就好。之前的战友也是这么劝我的,你看看这些人,和我们同皮肤同长相,只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岛上,不和外界接触,思想不开化才显得另类,但归根到底还是一家人,你这么想就会亲切多了。”
亲切?顾长愿啧了声,抬眼见帐篷前排了长队,人人捧着碗等着开饭,队伍后边儿的垫起脚,脖子抻得比鹅还长。如果他们在富裕、安稳的环境下生活,或许会懂得知识和文明,可在这风雨飘摇的岛上,他们忙着生存,忙着对抗饥饿和寒冷,上天把他们生成什么样,他们就长成什么样。顾长愿心里五味杂陈,气都气不彻底。
“你别小看他们。”高瞻说,“他们虽然没文化,但心特别齐,就这吃饭,一人一碗,谁也没多谁也没少,如果盛到最后一人还有剩,就把全镇的小孩的碗摆成一排,每个小孩匀一点……听说这都是岛上传下来的规矩,依我看啊,这岛上多灾多难,先人定下这些规矩也是希望每个人都活下来吧。”
顾长愿沉默了,上岛那天他就听说宓沱岛曾经人丁兴旺,大大小小部落三十多个,只是后来遇过几次海啸,死了不少人,衰败了。
顾长愿叹气,却看边庭一直垂着头,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像是憋着火。边庭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更喜欢岐舟,他是什么心情?顾长愿想不到,更不敢想,心像被锥子锥了一样疼,扔了手上石头,又在身上擦了擦,把手擦干净了,悄悄握住了边庭。
算了,管他山神海神,他只管疫情!
“这些天有谁进出过婳娘家吗?”顾长愿一边抚着边庭的手心,一边问高瞻。
高瞻瞄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语气如常:“这倒没有,不过,凤柔有几次站在婳娘家门口,不知道想干什么。”
凤柔?顾长愿不由得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凤柔。凤柔站在帐篷一角,端着碗,却好像在看他,孙福运站在凤柔身后四五米处,窥视着凤柔。
顾长愿:“凤柔和孙福运是什么关系?”
高瞻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什么太亲密的关系,听说是凤柔的父亲和孙福运交情特别好,按理说凤柔应该叫孙福运一声叔,可惜后来凤柔的父亲死了,孙福运就偶尔照顾照顾她,不过我看孙福运也不像会照顾人的,再说凤柔这女人大咧咧的,性子糙,比孙福运还能干,用不着他照顾。”
顾长愿看着凤柔,凤柔也极不矜持地盯着他,顾长愿故意看了看左右,凤柔跟着朝左右望了一眼。
顾长愿:“她父亲怎么死的?”
“那就不清楚了,死了好多年了,那时候我还没上岛呢!”
顾长愿不做声了,揉了揉发麻的腿,既然凤柔在看她,不如上前问个清楚,他朝帐篷走去,可镇上一地稀泥烂浆,坑坑洼洼,一脚下去半天抬不起来,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彪头大汉。哗啦一声,大汉碗里的粥全洒在地上。
“我的饭!”大汉大吼:“你怎么走路不长眼睛!”
顾长愿惊慌站定,再看凤柔,凤柔却是撇开了脸。
“对不起。”顾长愿说。
大汉饿得发慌,正在气头上:“什么对不起,每个人就一碗!被你撞翻了我吃什么!”
顾长愿暗暗瞅了锅里一眼,确实剩得不多,再看排得老长的队伍,内疚道:“哨所有吃的,要不我带你去?开车去很快的,几分钟就到了。”
顾长愿一番好意,谁知大汉不但不受用,反而像炸了毛一样,一挥膘壮的胳膊:“谁要去你们哨所!”
顾长愿看着比牛蹄子还粗的胳膊在他眼前放大,压根儿躲不及,认命地夹起肩膀,却听咯嚓一声,那大汉的拳头从他耳边擦过,实打实地打在另一人下巴上!
“边庭!”顾长愿惊呼!
原来,边庭和高瞻听到动静跟了上来,边庭一看大汉面带愠色,本想把顾长愿拉到身后,哪知大汉忽然抬起胳膊,他伸手已经来不及,只好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