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还是被他撞倒了。
    好在，路过的晏青伸手扶住了即将倾倒的大厦。
    “谢谢。”摩根说着，看晏青把自己臂弯里的几大本书堆在一座城墙顶上，又从另一座城墙里掏了几块砖头似的书出来。
    “你还好吗？”摩根戏谑道，这几天不止是瑞德的书堆越来越高，书里的内容越来越晦涩，连晏青的那间办公室也被堆满了书。
    “活着。”
    自从在行刑现场看完恶魔和死神的会面后，同样在现场的罗西只是描述自己又有了做好人的动力，瑞德却开始拉着晏青讨论起古往今来的天堂地狱理论，从神学到政治，从沙漠到罗马。
    晏青过去听过不少，但他无法记得全部，瑞德口中还有些人名、理论、书目是他全无所知的，只能昏天黑地地看书。
    学习，学习，学了四千年还得继续。
    晏青抱着书，六神无主地走回了办公室，抱着书捱到下班时间，瑞德终于过来叫他回家。两个人在回去的路上随便找了一家意大利餐厅解决晚饭，上菜的速度有点慢，据说是因为老板娘和主厨老板离婚了，店里的工作状况一片混乱。
    但味道还不错，主厨没有伤心欲绝到在菜里下毒。
    最近没有什么案子或别的工作压在心头，两人的步伐在不知不觉中放慢，在一个岔路口，晏青拉着瑞德拐了过去。前面有一片沿着河的人行道路，路边是城市装饰用的绿植和柳树。
    气温回升了不少，风吹在脸上不再像刀一样了，柳树长了点新芽，但在夜色里也看不清。
    “这条路也能到家。”瑞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华府地图，这条路比他正常选择的路径远一些。
    “对，去红谷中学的时候我喜欢顺着这条路回家。”晏青说。
    “你在这片草丛里摘的花？”瑞德想起来有段时间晏青回家时会带上一两支郁金香，瑞德家没有单独的花瓶，他就把花插在一只空茶壶里。
    瑞德一开始没说什么，后来亲自去花店买了一大捧花回来，茶壶的壶口差点塞不下。
    晏青轻笑，算是默认。
    又走了一段路，街边的树种渐渐变更，两人头顶的枝叶渐渐茂密起来，不过暮色四合，只看得见一片黑影。瑞德的脑海里有冒出了他们最近的议题。
    离开大学校园之后，瑞德很久没有和某个人在一个话题上保持这么久的讨论了，BAU的组员们当然也会听瑞德说些学术理论，但大家大多数时候只是听一听小天才的奇思妙想，不太来往讨论，毕竟他们的工作决定了组员们共同的擅长之处在研究变态罪犯上。
    光是钻研这一点就足够折磨人了。
    “你死后不会去天堂或者地狱。”这是一个陈述句，但晏青明白瑞德要表达的疑问藏在这句陈述之中。
    “我现在只有一种死法，”晏青抬头望了眼头顶树冠的黑影，“灵魂消散，连存在都无，就不谈所在何处了。”
    “我又去什么地方？”
    “按理说，该是天堂。不过...那不是我的归宿，如果我有幸活得够久，大概是会一直在人间游荡。所以我希望你......”
    晏青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和瑞德对视，“斯潘塞，我......想对你说些话，但又想着等事情大都安定下来，冷静地和你谈谈。这个机会我等了很久，却发现很难在你的生活里找到一个安定的机会，现在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瑞德由衷地感到紧张，只能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晏青的脸上，那里覆着一层沉静、专注的神情，还有浅浅的笑和别的复杂情绪，在不深的黑暗里，像一座神所不能完成的雕塑。
    “我爱你，斯潘塞·瑞德。”他说。
    “我知道。”瑞德摸摸他的脸颊，细腻、温凉，“我也爱你，恋人之间的爱。”
    晏青唇边勾起的弧度加深，声音里也有笑意，“对，就像阿克琉斯和帕特罗克洛、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
    这几个神话主角的姓名却让瑞德沉默了几秒，“他们意识到永生的不可能，你呢？你冷静地意识到这一点了吗？”在晏青还没给出比喻时，瑞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上冷静这个词，现在却有了一种隐约的感触。
    “它深藏我心，让我总以疯狂的意识面对它。”晏青柔缓平静地回答，“你使我冷静下来。天道给我塞情劫也好，天雷想劈死我也罢，总归避不掉。若是我爱你，那就是我爱你，没人强迫得了我，也没人阻拦得了我。”
    “死亡也不行？”
    晏青垂眸叹了口气，握住脸颊边上瑞德的手腕，“陪着我吧，斯潘塞，陪着我。”
    这个承诺比晏青与死亡之间漫长的岁月还要沉重，瑞德对他脸上凝聚着的复杂情绪若有若无地明了了。他把脸靠过去，亲了亲晏青的下唇，说：“好。”
    晏青终于松了口气，一把将瑞德抱在怀里，逐渐收紧的手臂终于泄露出他的激动。
    ——
    “看出来什么了？”玄英严肃地问。
    “晏季叠......”开阳星君注视着星盘。
    众人屏息。
    “他的红鸾星动要把我闪瞎了！”
    坐在办公桌后的赵寒藏扶额，放弃参与接下来的讨论，玄英也气绝地敲开阳星君的脑袋。
    下首处一个小辈道人凑在自家师长旁，小声问：“咱们这不是算魔渊开启时日吗？怎么算到姻缘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