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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相信人,也曾信过人,不是没有得到好结果,只是往往背叛更多一些。
夏安然一边走一边说“吾虽不知,如何去辨善恶忠奸,却知一个极其简单的道理。”
“世间若有一副药。”
“可治一病,为合格的药。”
“可知二三病,则为良药。”
“若是可治百病……”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果见小孩正认真听他说,见他停顿,面露好奇,却愣是好涵养得并不追问,见他这样,夏安然反倒不好意思欺负小孩子啦。
他笑着说出了答案。“是假药。”
小皇帝猛然间瞠大了杏眼。
显然这个答案令他极其的意外,不单单他意外,还有一恰巧策马自他们身侧慢慢路过的中年男子也稍稍一愣。
他轻轻勒马,回身看去,青年正看着他身侧的少年郎,后者亦是正抬眼看他,二者气氛可当一句脉脉温情。
只是他入眼之处,此二人身后却有不少兵士守卫。
莫不是哪个大家的公子正带着幼弟出来散心?
他心中思绪一转,此刻他本应当离开,只是方才那郎君一句实在令他有些好奇,这小郎君该如何为幼弟解此句,于是这人轻咳一声,调转了马头,溜溜达达得跟在了并无所觉的两人背后。
“夏公,此是为何?”小少年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他抿抿嘴唇“吾之意为,若当真可治百病,当为良药,为何夏公却道其为假药?”
“因为,世无全事,我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就一定伤害了别人的利益。”夏安然见他露出不解的表情,便指了指头顶的一颗树,这正是一棵已经落了叶的桃树,“此树一月萌芽,二月开花,花落成果,五月可熟。 ”
“果子便是桃树的种子,当吾等摘桃之时,便是夺了它繁衍的机会。”
“倘若吾等吃了桃肉,将桃核种下,那此桃核长出一颗桃树,一块土地只能供养一颗桃树,它便占了本该落于此处的桃树的位置。那一个桃核便无法发芽。”
小少年眨眨眼,又见夏安然指了指树上的一个小孔“此当为虫啃,若为食桃,农夫定要诛此虫。”
“只是于虫子而言,它天生养在此处,此树本就是它的父母为它择选的食物,待到它长大,亦是会为后世子嗣选择一粮足地广之处。”
“且先不说这些,今日我们所研之物中便有除杂草只用的刀具,吾等为得丰粮,定要取杂草性命。”
“再说兖州所建翻车、水车不计其数,在吾等不可见之处,定有无数鱼虫为之殒命。”
小少年皱着眉头,显然夏安然的话让他有些晕晕陶陶,他大概明白夏安然的意思就是,即便我们看起来是正确的事,实则也伤害到了别人。那,那和药又有什么关系?
终于他没能忍住好奇心,问“那,那药?”
“你瞧这树,喜水却惧火,又比如这刀,不惧火,却怕水淹。”夏安然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树干上,此刻恰是一阵凉风吹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旋,裹挟着数片落叶而走。
“人体便如同这世间万物一般,其中万物具有害怕的,也有不怕的,可药却只有一样,它又要如何毁灭世间所有的生灵呢?”
刘协闻言瞪大了双眼,他一时竟有些结舌,不知如何辩驳,就听夏安然接下来说道“官员善恶忠奸亦是如此。”
“能治一弊病的官员,为合格的官员,能治若干弊病者,为能吏。”
小皇帝此时已经明白了夏安然饶了这巨大的一个圈,是为了说什么了,他喃喃接下去“若能治百种弊端的…………”
“为奸佞。”
夏安然极其肯定的说“唯有奸佞,可摇摆在善恶、忠奸之间,看似人人都喜欢他们,他们会以谎言为陛下铸造出一个最完美的世界。陛下会觉幸有此臣,则天下无虞也。”
“但是那都是假的。”
“有弊病也好,有错误也好,这些都可以改,即便伤害到别人也没关系,总有弥补的机会。怕就怕等有一日,有人遮住了你的眼睛,让你什么都看不见,面前的一切都是完美的模样。”
“那只能说明……”
“距离灭亡,已不远矣。”
小少年因为震惊而猛然攥住了夏安然的手,他面色忽青忽白,他想到了幼时曾经见到的朝堂,想到了那一片祥和,想到了因为朝堂和谐,国泰民安,便安心致力于摆弄水道的父皇。
父皇,父皇是不是,也被遮住了双目?
对了,父皇那时候说的……能臣干将,是谁?
太常刘焉……劝父皇置州牧,以至于如今大汉国土松散,各自为政。
赵忠、张让攻讦朝中百官,卖官鬻爵,引有志之士尽对大汉失去了信心,纷纷辞官。
他死死咬住了嘴唇,竟是在那一瞬间感觉背后冷意层层叠起。
“说得好!”忽而一声轻呵,打断了他的思绪,二人循声看去,见一身量高挑,面目和善的男子就站在他们身后,见惊动了他们二人,男子忙后退了一步,对两个比他年幼的少年郎一个鞠身“方才听郎君一言,吾一时入迷,非是故意窃听。”
“还请二位郎君原谅则个。”
夏安然见他如此,忙上前两步,他虚扶了一下这男子“郎君不必如此,本就是在街上说的,安然亦不曾压低声音,郎君不怪在下浑说之言入耳便已是客气,吾哪能责怪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