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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君无奈地长叹一声。
她提着宽大的衣袍,时刻注意着脚下的台阶。
这衣服真是麻烦。
她乖巧地跟在自家父母的身后,迎面不断走来熟悉的面孔,她扬起笑像只僵硬的提线木偶。
天台上,乌泱泱的一片人海。
高座上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闯入眼帘,他正襟危坐,两袖的衣袍垂在地面上,头戴十二旅玉藻的冕旒,于日光下散发好看的颜色。
她紧跟着父母,手上恭敬地拿着准备颇久的稀奇礼物。
姜父姜母的心思不难猜,指明要她送上去,这不就是起了要把她塞进后宫的心思?
姜君压低额头,试图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围的贵女蠢蠢欲动,蓄势待发,一个个争先整理衣衫发髻,顾盼生辉,眉眼动人。
所幸竞争激烈,每个人都想争先恐后地站在最前面,而她不争不抢,自觉地排在在那一众贵女身后。
天子左手侧是未出嫁的女眷,而右手则是官员及其家眷,而这些有女儿的官员无一不把要献上的礼物都塞到自家女儿手上,希望能替他们献上去。
姜君垂着头又长叹一声。
后头还有一样同她一样的天涯人,一律默不作声,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低。
只眨眼的功夫,马上就要轮到她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打算速战速决。可她摹地低头看自己的打扮,想起父母特意为自己准备的这一身拖地红衣,她顿时明白了父母的用心。
她咬着唇,不得不缓下脚步,手上还拿着一个偌大的红木盒子,实在沉极了,是父亲费劲心思寻来的上好黄花梨木。
为了让她能在台上待得久,他们还真是用心良苦!
她硬着头皮,垂着目光道:礼部尚书之女姜君替家父献礼,祝陛下龙体安康,愿世清平。
姜君双手恭敬地呈上盒子,行跪拜礼。
而那一刻她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仿佛在抗议着什么。
而此时她只能看见衮服底下的那双玄靴,和扶在座椅上戴着个玉青指环的手,骨节分明,好看得紧。
多谢姜小姐。
姜君没敢抬头,一阵低沉富有磁力的声音钻进耳中,而那声音却仿佛隔了整个世纪。
她讪讪一笑,身旁的公公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眼,便呈递给高座上的那人,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知如何安放,只能微微蜷缩着。
姜小姐有心了。
她下意识抬头,正巧撞上了那双若即若离的眼神,嘴角还带着疏离的笑意。
她的心扑通扑通,好似在撞南墙。
姜君旋即低下头,退了回去,似是要逃离现场,头上玉饰叮当作响,她下台阶时还踩了好几脚自己的衣袍,鲜艳的红色惹了一块块黑污。
高高在上的天子平静地瞧着,并没有舍得将目光赐给那个跌跌撞撞的红色身影上。他旋即将目光放在下一个欲要呈礼的姑娘身上,眉眼带笑。
*
是夜,她又做起了那个梦。
梦里她看见一名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于漫天大雪中拔剑自刎,滚烫的血溅在她的脸上,似是要把她烧出个洞来。
她茫然地站在那儿,周围是乌泱泱的一片军队,金戈铁马,浩浩荡荡地包围着那名少女的尸体,似乎在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雪下得越来越大,姜君壮起胆子,将那名了无生气的少女翻了个身,她吓得瘫倒后退,脸色苍白。
醒来时已满头大汗,她身上的里衣早就被浸透。她点了一盏灯,坐在床上冷静了一阵儿。
若隐若现的烛火似乎让身上的体温血液回暖,她随后穿上鞋子,颓废地坐在铜镜面前。
铜镜里的人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无一丝血色。
想起梦里的那一幕,她胆战心惊,仿佛被人揪住了心脏,挣扎不得。
那个于雪地自刎的女子的面容竟与她别无二致。
她又是谁?
她倒吸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缓解自己的口渴。
头晕胸闷难受恶心。
她似乎还能闻到雪地空气里盈斥着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腔,泛起一阵吐意。
她扶着床头一阵干呕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反而越来越难受了。
梦里最后的那一幕是什么呢?
她隐约好像瞧见个眉清目秀的男子骑着战马奋力向她奔来,脸上尽是悲怆与绝望。
而姜君颊边的两行泪珠无声落下,她发愣似的轻抚脸颊,止不住的泪水齐齐坠下,于梳妆台上迸溅出一朵又朵的稀稀落落的残花,悄无声息。
*
她面上讶然,转而蹙着眉头怀疑地打量他。
你又在吓唬我吗?
贺稚冷冷地瞥了一眼她,环着双臂潇洒地倚靠在树旁。
她只好陪他一起等着,直到脖间的蓝色传音链散出阵阵蓝光,她才堪堪回神,勉强信任他的话。
周围人群渐渐散去,太阳也快下山了。
等到莫瑶青和慕词赶来时,他们将发生的事情和赶来的两人重新复述了一遍。
照镜子的时候,琉羽感受到了一丝妖气波动。贺稚对莫瑶青说。
琉羽?是贺稚那把羽扇的名字吗?
莫瑶青站在镜子面前上下打量,镜子起先是变模糊而后慢慢清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