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伴 第18节
“你一科学工作者,怎么还信这个?”
“这不是迷信,是我的经验告诉我的。”
林宁山没提起昨晚的事,他得给明蕙考虑的时间。而且他有种预感,他催得越紧,明蕙就越可能拒绝。
练车归来,明蕙请林宁山帮忙把她的缝纫机搬到厢房。
“为什么要搬?”
“放在西屋,免不了要打扰你。”
“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喜欢听缝纫机的声音,太安静了,我反而不习惯。”
明蕙因为有顾客急着要她做的连体裤,午饭一结束就开始了工作。林宁山好像并没有撒谎,缝纫机声并没有打扰他工作。他正在电脑上进行戒指建模,他在纸上画的草图很简单,就是一朵很胖的云,他所有的灵感都来源于这朵云。
两个人整整一下午都没有互相打扰,明蕙做好了连体裤,林宁山也在更改几版后定了稿,他并没有把定稿给明蕙看,他希望明蕙最终看到的是成品。
明蕙问林宁山在做什么,林宁山笑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晚饭时,林宁山邀请明蕙一起在院子里看纪录片。
明蕙抱歉地笑了笑,她这两天得把顾客要的连体裤赶出来。好不容易有了生意,她一定得抓住机会,不能让生意跑了。
“既然你亲自穿的衣服卖得这么好,要不你把衣服都试穿一遍,我给你拍照存档,需要打广告的时候就拿出来。”
明蕙之前也想过,但因为不好意思作罢了,她一件件换了衣服来试,让林宁山给她拍照,未免有些……但昨晚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了一层,而且在成功面前,不好意思得靠边站。现在她太需要生意的成功了,证明自己,获取收入,顺便证明林宁山的眼光很好。跟这些一比,别的都不算什么。
林宁山本来提议的是去外面拍,明蕙随时可以在房车上拉上帘子放衣服。但明蕙并不想这么麻烦,她问林宁山:“今晚你忙吗?不忙的话就帮我拍些照吧。”
明蕙想的是,不用找专门取景的地方,找面白墙拍就可以了,这样看着比较直观。
林宁山在硬件条件很简陋的情况下,换了屋顶的灯泡,又从他的车里拿了灯来勉强充作打光灯。然后他很知趣地对明蕙说:“我去隔壁,你换好衣服就敲门,我马上过来。”
明蕙看着林宁山把拍照这么当回事,她有些迟疑地问:“我是不是应该化一化妆?”他这么费力帮她,而且,她也希望第一次拍就拍好。
“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林宁山并不是恭维明蕙,他是真觉得她现在这样就很好。
明蕙笑一笑,即使林宁山这样觉得,但别人不会这么认为。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拉开抽屉,找出许久不用的口红眉笔鸭蛋粉。好几年前买的了,超市柜台促销货,大概是因为太便宜,才鬼使神差地买了,应该是过期了,但大概还能凑合着用。她让林宁山先忙他的,不用管她。明蕙在镜前审视着自己的脸,她先拿出笔在纸上囫囵画了一下,仿佛她的脸是一张白纸,她要在上面作画,提前打张草稿。明蕙在化妆之前,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底稿,口红要怎么涂,眉毛要怎么画。这几样里,她最常用的只有刮眉刀,平常去一去杂眉,其他几样几乎没用过,但因为她这几年总是画花草涂色,轮到在自己脸上作画时,也很有层次感。她画的是淡妆,以明蕙目前的认知,这个年纪要是浓妆艳抹可就跟妖怪差不多了。
化好妆,她突然觉得她的头发未免太敷衍了。她从桌底翻出一本时尚杂志,寻找头发的灵感。她找到一个不复杂的发式,在纸上画了几遍搞懂了是怎么盘的,等她盘好头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觉得有点儿陌生。
她上一次郑重地打扮自己还是老三结婚的时候出席他的婚礼,她自己化完妆老曾很委婉地提醒她:“你这样别人是会误会咱俩关系的,要不你再变一变?”老曾从来不会很强硬地命令她,只会很委婉地建议,明蕙想着这是老曾儿子的婚礼,既然老曾和老曾儿子都不需要她这么正式地打扮,她自己就更没必要了。她卸了妆,素着脸穿一件不太显腰身的旗袍,虽然还是不是很像新郎的母亲,但新郎和新郎父亲也说不出什么了。
她换上了她自己做的牛仔裙,在敲门之前,她立在门前,犹豫了几分钟,她觉得她这发式配这身牛仔裙太正式了,但是已经弄好了,再卸掉重来也够麻烦的,她深吸一口气,敲了门。
林宁山看见明蕙,冲着她笑了笑,他觉得刚才的明蕙好,现在也很好。明蕙刚才看自己,是看部分,譬如头发怎么样,眉毛怎么样,但林宁山看她,始终是在看一个整体。两个明蕙都让他很舒服,新的这个他之前没看过,于是在拍照之前,多看了几眼。
明蕙注视到了林宁山的目光,他的打量并没有让她不舒服,他从来没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过她。他的眼睛很会长,尤其是年轻的时候,他只适时地看到了她的才华,而不是别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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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明蕙靠在墙上, 她开始是微微收着下巴,脸上现出一点儿笑意,像是参加孩子婚礼的漂亮母亲, 一点儿都不喧宾夺主,就这么安静地得体着, 完全符合外人对这个年纪所定义的体面。
林宁山并不拍照, 只是看着明蕙。明蕙开始有些不好意思, 像所有被观赏的人那样,但慢慢这不好意思消散了。明蕙不再仅仅是被看, 她抬起下巴仰起头,开始打量林宁山, 从上到下,从他的眼睛鼻子到肩膀,她喜欢他的宽肩膀, 喜欢他的长胳膊, 喜欢他的腿, 当他们还年轻的时候,可以不费劲地走在她旁边。她走得很快, 年轻时走得更快,那些个子比她高的男人都不如她走得快,他们并不是努努力跟上她, 而是让她不要走太快,“哪有一个女孩子走那么快的。”而他, 总是能毫不费力地跟上她。跟他在一块的时候,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走得很快。
明蕙用很多种目光看过林宁山:远远地望着他;注视着他的背影;说话的间隙装作不经意地瞥他一眼……但这种从头到脚的打量是第一次。
她以前的眼神直愣愣的, 她的哥哥弟弟经常对她说“我没得罪你吧,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眼神完全传达了她的喜怒哀乐,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当她决定结婚的时候,她就这么直愣愣地打量那些上门求亲的男人,媒婆说“哪有大姑娘这么看男人的?”明蕙理直气壮,“我不看清楚了怎么知道选哪个人结婚”。能选的都是方圆三十里之内的男人,眼光再好起得作用也有限。但是她从来没有用那种眼光打量过林宁山。她只敢以听课之名肆无忌惮地看他,其他之间都尽可能地不直视他,怕太热烈把他给吓跑了。后来她学会了伪装,等到她的年龄只允许她做一个温和的祖母,她的眼神神态也尽可能地温和起来。在这里,别处她不知道,如果说一个女的做派而非长相还和年轻时一样,那基本上是贬低大于褒奖了,基本等于骂人二百五。
此时,她放弃了习惯的伪装。在她自己的房子里,她愿意穿什么样的衣服就穿什么样的衣服,想怎么看一个单身的男人就怎么看,不需要一点儿顾忌。她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其实在她意识到之前她就有了,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使用这种自由。当她意识到了,她便再也不能放弃了。
明蕙抬起的下巴并没收回去,她就这么仰着头看着林宁山,仿佛要把这些年错过的“看”都补回来……即使被看回来,她也只是回之以注视。
林宁山对她笑,她便也冲着他笑。
后来换了牛仔裤,她的发式配牛仔裤衬衫太郑重了,她把盘好的头发拆了,随便在脑后把头发扎起来。
她照相时并没有一点儿拘谨,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是在看,而不是“被看”。林宁山比她高许多,为了不至于把她拍矮,他后来一直保持着仰视她的姿势。明蕙觉得这个状态对于这个年龄的林宁山来说太不人道,她特意给他搬了把椅子让他坐着拍。
林宁山冲她笑笑:“还不至于。”
明蕙看到了林宁山额头上的汗,问他:“我去给你倒杯水吧。你要喝凉白开还是冰的?”
“有酒吗?”
明蕙拿来了她做的柠檬酒,今年家里柠檬树上结的所有小柠檬都到了酒罐子里。
林宁山肯定了明蕙的手艺,仰头喝了小半杯,他问明蕙要不要来点儿。
明蕙笑着摇摇头,她嘴上还有口红,口红可能都过了保质期。林宁山边小口喝着酒边看她,帮她把掉到前面的头发拨到耳后。
最后一件要试穿的衣服是宽腿七分裤,拍完了,明蕙靠在墙上,单手向后扯下了发圈,让头发随便洒下来。她这时才察觉出有点儿累,她忙了一天:练车、做衣服,不停地换衣服拍照。她笑着对林宁山说:“今天你真是辛苦了,赶快洗漱完休息吧,明天不用起太早,早饭该我做了。”他昨天夜里刚跟她说过他的身体不如以前,前一天休息不好,第二天就会乏,今天她就叫他忙到现在。她应该再对他好一点儿,他年纪也不小了。
“我还不准备休息。”
“那咱们去客厅吹一会儿空调。”这个屋里有电风扇和纱窗吹进来的风,虽然足够了,但她想去客厅待一会儿,靠在沙发靠垫上,喝着她自己做的酒和林宁山一起看看电影和纪录片,像一般人工作结束做的那样。
明蕙坐在沙发上,和林宁山一起看纪录片。她说她在这个有点儿热的夏天,想看个跟冬天相关的。林宁山很尊重明蕙的意见,选了一个北极熊的纪录片,为了让明蕙能听懂,特意选了普通话版本的。
林宁山的胳膊很随意地搭在沙发顶上,像揽着明蕙的肩膀,偶尔帮明蕙理一理头发,喝一口明蕙做的酒。明蕙竟不觉得陌生,好像他们一直以来就是这样。
纪录片里时间过得很快,两只白胖胖的北极熊约会、□□,再到幼崽出生……
林宁山凑过去亲明蕙的嘴角,明蕙伸手去挡,这时她才又想起在喝酒之前,她应该把嘴上的口红擦了。林宁山并没有坚持,他握住了明蕙的手,继续看纪录片。明蕙从桌上拿起纸擦嘴上的口红,擦得很用力,仿佛要把嘴唇擦破了,林宁山注意到了,按住了她的手指,“我帮你擦。”他擦得很轻,从一个边缘慢慢移到另一个边缘,比明蕙涂口红时还要慢。明蕙的眼睛并不看林宁山的手,而是盯着幕布看。
“擦完了。”
明蕙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确认。这时林宁山拉住她的手,又来亲她,明蕙这次没拒绝,还偏过脸让他不至于亲得太苦难。这亲吻并不喧宾夺主,比空调吹出的风还要温柔许多,不妨碍明蕙看纪录片喝酒。明蕙觉得她并不是在客厅里喝酒,而是在有露水的田里,晚风拂过她的头发、耳朵,钻进她的衬衫领子,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她忙了一天,在这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在这温柔舒服的晚风中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床上,身旁有人。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客厅,真不知道林宁山是怎么把她弄过来的,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肯定不算个容易的事。其实他应该叫醒她的。
她侧过身,面对着林宁山,天还没大亮,屋子里的墨还没在水里化开,她看不清他的脸,所以伸过手去确认了下。怕惊醒了他,只触到他的鼻尖就离开了。
明蕙把她所有的试穿图都发给了她之前的女顾客,脸最终还是用贴纸盖住了,当然这也不是没好处,可以让人们专注于衣服。
老三媳妇看着明蕙给她发过来的试穿图,开始还没认出来,等到仔细看被遮住的脸的轮廓,又结合身高,才确认正是明蕙。她忍不住对着老三说:“怪不得你妈能找到有钱老头呢,把脸遮上,说二十多岁也有人信。”
“别胡说八道,什么有钱老头?”
“别装傻了,傻子才不知道怎么回事。”老三媳妇从快递架上拿了个快递,“看见没,你妈又来了一个快递,还是化妆品。在这老头来之前,你妈可是一个快递都没有。”
老三的超市作为村里的快递点,每天都能收到明蕙的快递。老三也不好问明蕙哪有钱天天买快递,他甚至不敢去明蕙家里看。万一要看见不该看的,他该怎么办?明蕙是肯定不会听他的。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出明蕙为什么要听他的。他们哥仨连一分生活费都没给过明蕙。要想让明蕙把老头赶走,起码能把钱拍出来,他哪有钱,于是干脆不去看。
“就不许是她卖衣服挣了钱了?”
“这才几天。以前她的生意冷清得很。”老三媳妇警告丈夫,“告诉你那俩哥哥,别瞎搅合,搅合黄了,以后你们就等着付赡养费吧。你后妈这个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要真是恨上你,以后不仅能上法院起诉让你们付生活费,房子也未必会留给你们哥仨。”
老三并不觉得媳妇危言耸听,他相信他要是得罪了明蕙,明蕙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到时他大哥为了不付赡养费,可能还会说他当年并没怎么受明蕙照顾,应该老三负主要赡养责任。
老三媳妇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赘肉,“今天晚饭我不吃了,你给儿子做。从今天开始,我要减肥。你妈做的这衣服,还甭说,都挺适合我。”
“减什么减,我觉得你现在正好。既然都适合你,你就去看看吧,顺便把快递给她送过去。别给我省钱,喜欢什么衣服就买,我挣钱不就是为了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吗?”老三自己不好意思去看明蕙在家到底和老头干啥,只好把自己媳妇派过去。不管是怎么回事,他得心里有个底。
老三挑了个瓜,递给自己媳妇,“空手去不太好,拿个瓜。”
老三媳妇想着上次买衣服明蕙给自己打了折,自己也不能不表示。她接过瓜觉得太大又换了个小的,“我可不是心疼钱,是俩人吃不了这么大的。”
“到了那儿,你多坐会儿,问问那男的到底是干啥的,住哪儿,有没有老伴?要是有老伴,让他今天就滚蛋!”
“不至于吧。有老伴你妈还会让他在家里住这么久?”老三媳妇说着说着也有了疑虑,“他真有老伴也不能跟我说啊,他又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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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老三媳妇到了明蕙家, 不仅以亲情价八折的优惠买到了两件现成的新衣,还免费打印了二十张手机里的照片。明蕙告诉她,凡是在她这里购买衣服的顾客, 每买一件衣服,都可以在她这里免费打印五张照片或者十页文件, 打印超过免费限额, 可继续享受三折优惠。村子里打印一张纸要一块, 明蕙打折后,只要三毛钱。
老三媳妇打印十张照片后, 犹豫要不要花钱再打,明蕙对她说, 如果顾客购买后愿意在朋友圈给她打个广告,免费打印限额将翻倍。她信得过老三媳妇,所以发广告前就可以先打。
老三媳妇拿着衣服和照片, 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至于后妈要不要找后老伴的事, 她是一个字没问。老三问起明蕙家里的男的,老三媳妇说:“我瞅着倒不像是半路遇到的, 说是原配夫妻也有人信。”跟这一比,她公公和后婆婆就跟住一院儿的邻居似的,老那么客客气气的, 连钱都各花各的。
老三鼻子哼了一声:“她跟我说了,那男的是大学老师, 过了暑假就要回去。除非男的带她一起走,不然铁定就长不了。那男的跟你怎么说?”
“这……。”老三媳妇光顾着试衣服打印照片了, 什么都没问。明蕙要走了, 她找谁做衣服去, 还能免费打印照片。从这点上,她并不盼着明蕙离开。她在朋友圈看到了明蕙的新广告,上面写着从今天起开始休息,九月一日重新开张,“我看你妈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要不她还打什么广告。”
老三骂道:“那老头儿真不是个东西。真他妈想打他一顿。”
“打人家一顿?你算老几?你妈都没说别的,你就别瞎掺和了。别看人家比你老,真打起来,你未必是对手。你就信我的,你妈精着呢,那男的大热天的可没闲着,还给你妈浇花浇菜呢。能让一个大学老师暑假跑这么远来给她干活儿,这就是本事!”
明蕙送走老三媳妇,拆开了她卖的彩妆套装,她没想到能到得的这么快。得知她的口红眉笔临近过期,林宁山送了她新的眉笔和口红套盒。为了让林宁山的礼物物尽其用,明蕙开始在网上搜化妆视频,视频上人家用的工具可比她多多了,看着看着她也有了亲手试试的想法。她越看越觉得化妆和画画没什么不同,化妆的优势在于,不仅错了可以改,还可以天天把自己的作品展示给别人。她觉得这个比在纸上画画有意思得多,便在网上下单了一款不贵的彩妆套装试试手。
明蕙不准备把她练手的样子给林宁山看,她关着门在自己的卧室里对着镜子审视自己。
她之前用自己可能要过期的口红眉笔画过一次,但那次工具不全,她也是临时起意。而现在,这么多工具摆在她面前,她便把化妆当成门功课来干了。这些年,她头一次这么长久地在镜子里观察着自己,像观察她之前要画画的花草,等到她闭上眼能完全在脑子里勾勒出自己的脸,包括她每条细纹的具体位置,她便在脑子里构图,思考明暗虚实的布局。
她并不准备在日常生活里遮掉脸上的泪沟细纹,以使自己变得更年轻,但当她把化妆当成一门功课,她很愿意挑战一下这件事,她在脑子里冥想,等想好了,才落实到细节上。眼影盘眼线液睫毛膏对于明蕙来说完全是不必要的。但既然套装里有,明蕙便不想浪费,而且她很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技术,她把自己的脸当成了实验品,什么都尝试一番,画眼影时叠加了好几种颜色,像是在调颜料。明蕙给自己画了全套眼妆,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画眼线就画得这样好,但睫毛就差一点意思,可以说是最失败的一部分。明蕙最喜欢的就是修容,她最能从光影的变化中体会到画画的乐趣。为了体会到这乐趣,明蕙换了好几种画法。林宁山送她的口红套盒摆在一边,明蕙试了几只口红,最终选定了一个颜色给自己画了一个饱满的唇妆。
明蕙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得像是看别人。她为了获得画画的乐趣,在一张脸上尝试了好几种妆容。镜中人像是在戏台上的,妆容很夸张,无法让戏台上的她走到台下,但这夸张看不出年纪。
明蕙用很长时间洗去了这一妆容,她的脸重又素净起来。
晚上两个人在院子里看老电影,林宁山之前砌的灶派上了用场,木炭在灶下烧着,烧烤网架在灶上,外围的一圈摆上了待烤的食物。林宁山熟练地拿夹子翻烤着食物。他们年轻的时候没这样讲究,拿树枝点着了火,直接拿着食物在上面烤,通常烤的是林宁山从河里捞来的小鱼,小鱼很小,嘴大的一口便能吞一个。或者是摘下的玉米、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他们总是把自己烤好的让给对方先吃。也不是因为礼貌,完全就是本能。现在食物不像以前那样匮乏,林宁山再把自己烤好的吃的给明蕙,明蕙便不跟他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