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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韫早想到他会这么说,“陛下是天下共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所到之处,便是乡土。”
齐胤听到这话怔了怔,笑道:“这样气概,朕也自愧不如。幸好这样的韫韫是朕的妻子,要不然可麻烦了……呕——”
话题刚严肃起来,齐胤又晕船晕得不行,趴在船舷上吐。
宋韫移开目光,望着宽阔的江面。
刚才齐胤目光里一闪而过的忌惮他没有错过,但既然齐胤能说出来,说明他的忌惮没有深入,可到底是有的。
为帝王者,头上悬着剑,脚下是刀山,怎么可能不猜疑。
就连宋韫,现在有了不大不小的权力在手,疑心和顾虑都渐增。现在的他对帝位并不感兴趣,但天长日久,谁说得清呢?
至高无上却又一步之遥,足以蛊惑人心。
江面泛着粼粼波光,荡漾得宋韫的思绪顺着水流游向下游的康国。
在那里,和他同样的太后,不,也不太一样,那位是以男人身份入主中宫的。他又会面临怎样的人事纠葛?心境如何?是否也有人忌惮他觊觎皇位?他心中也会动摇吗?
宋韫不得而知,也不能再深想,齐胤吐得可怜,宋韫给他轻抚后背,能让小可怜舒服点。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吧。
欲望无可避免,避免滑向深渊的法子,只有克制。
用别的什么东西做引子来压制,克制欲望胜过理智,才能保证安全。
对权力的欲望如此……对一切的欲望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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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韫提议水陆兼用,南巡之行,一路换了几次陆路水路,因此倒也躲过几回刺杀。齐俦本来心里抱怨他多事,因此却也不能再说什么。
行程半个月,进入八月后,南巡队伍终于要在阙州停驻一段时间。
原因是恩科秋闱快到了。
本来科举考试三年一次,神朔二年也就是建绥元年刚结束了殿试,落第的士子们还要再等三年,但有了恩科,今秋八月明年二月又是搏功名的时候。
宋韫很高兴齐俦留在阙州亲自视察秋闱。有皇帝主考,地方官不能只手遮天,再加上自己保驾护航,沈玠一定可以高中。
齐胤不高兴听到宋韫说起别人名字:“沈玠是谁?籍籍无名之辈,也配韫韫挂念?朕总要找机会挠花那小白脸的脸蛋!”齐猫猫龇着牙挥爪。
宋韫给他个白眼。
齐胤只关注各州秋闱考中的士子,像沈玠这样名落孙山的,他当然不知道。
宋韫对齐胤说了沈玠的情况,齐胤沉吟道:“韫韫说他有才,那定然不错。但在朝为官,才能倒是其次。朝中已经有太多桀骜不驯的老狐狸,朕还是想用些中正耿介的人。沈玠这样,怀才不遇便恃才傲物,公然藐视科举违规舞弊,恐怕心比天高不好掌握。”
宋韫摇头:“沈白圭不是这样的人。其人有傲骨也有傲气,说来他得罪地方官也是因为路见不平仗义相助,才惹了一身麻烦。他被打压多年,难免怨恨。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公平,若陛下予他,救他于低谷,胜过用钱财权位笼络。忠臣亦是良臣,这样的人难寻。”
齐胤考虑片刻,“那好,就听韫韫的。先让裴季狸去看看,若他也觉得不错,便收下听用。”
宋韫道:“多谢陛下。”
齐胤朝他龇牙:“朕和韫韫夫妻一体,难道还能驳韫韫的意思?替他说谢做什么,不许!”
宋韫笑起来,“那就不谢。”
一笑粲然,齐胤移开眼,不住摇尾巴。
正巧当晚裴季狸来阙州州牧府拜见帝后,接了旨意去找沈玠。
次日,裴季狸回来,说:“沈玠说他不考了。”
宋韫急了:“不考试他要做什么?”
裴季狸:“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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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宋翊送的面具,宋韫带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宋韫久违地换上男装,躲过各方视线,出了州牧府,装扮成宋翊的样子,在黄昏时见到了独坐青枫渡口一个偏僻的小水湾里垂钓的沈玠。
牛衣古柳,微风斜雨。宋韫把猫递到裴季狸怀里,提起衣角免得沾染泥土,“我去去就回,明日便是秋闱开考,定要让他回心转意。抱好陛下,他不喜欢下地。”
裴季狸颔首。
宋韫转身走向垂钓者,裴季狸手一松,猫落在地上。
“不喜欢下地?什么时候瘫的?”笑声嘲讽。
齐胤没接话,眯眼看着宋韫走近轻拍沈玠肩膀,哼道:“这人好大的面子!为他,冒了多大的风险。”
宋韫此次出行,虽然是男装打扮,但出州牧府就有被识破身份的危险。
裴季狸并不担心沈玠会泄密,背着手目不斜视道:“人走远了,还在演?只要能招致有才之人,担些风险怕什么。必要之时,弃车保帅又何妨。还是说你真怕他会当面给你戴绿帽?别忘了,你是个男人,他也是个男人。”
“就是男人才心思龌龊。”齐胤冷笑,“上次那个太医,我是说过让你随意处置,怎么做都不为过。但为何要把详细说给他听,还引他误认为是我授意的。”
裴季狸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蹲坐的黄狸,勾唇笑了笑:“为了他,你在怪我手段残忍?看来是真上了心。齐家的人,果然都是疯子。”
齐胤纵身跃上一棵枯树,冷眼睨向裴季狸,“我是疯子,你又算什么?罢了,那件事不必再提。小兔崽子的寒食散从哪得的,查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