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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言咀嚼片刻话里的意思,错愕地看向妙缘,“尸身防腐……你丝毫未向我透露……松松可以不用牺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妙缘摇头:“用原身复活希望本就渺茫,与其告诉你最后又绝望,不如一开始就无希望。”
齐胤道:“何止没有告诉你,此事最初只有我和兄长大师知道,连韫韫也没告诉。”
“你说的很对,我是个畜生,罔顾骨肉亲情的畜生。我当时想的是,为了稳妥,还是松松的身体更好用。保存自己的尸身只是为了多一条退路。人生二十年,亲情于我,向来是似有还无的东西,我只需要稍微狠心,便能做出决定。若是没有遇到韫韫,我会依原计划行事。事成之后,至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你的咒骂,终生不敢照镜罢了。做帝王者,总会有所割舍有所悔恨,先辈都是这样过来,我本来也可以像他们一样断情绝爱地过一生。但韫韫出现了。”
齐胤笑了笑:“韫韫,还记得在海上,我问过你喜欢我,还是松松或者胡图吗?若你当时再多夸他们几句,我便会选一个你更喜欢的身体。但韫韫喜欢我,我便想以原原本本的样子和韫韫厮守到天命之终。”
“我的尸身一直未入土下葬,用特殊的方式保存着,至今也还算完好。如果不成功,皇室中还有病危命不久矣的,我可以等。再不然,普天之下总还有天不假年的躯体……齐家先辈手上沾了太多骨肉鲜血,但我这里,不想再继续了。我想心无愧疚地和韫韫相守,也唯有如此,才配得上和韫韫相守。”
李妙言神色有瞬间的恍惚。
“但松松不能交给你。”齐胤仰面道,“你以为我们只知道你拉拢季狸?齐俦本来不知道松松的存在,你去主动和他结盟,他难道查不到松松的存在?知晓松松是皇室血脉后难道会容得下他?”
“你胡说!”李妙言骤惊,她颤抖的手指指向齐胤,“你怎么会知道……难道齐俦……”
宋韫接道:“你和齐俦勾结想要置我们于死地,他怎么会告诉我们。可他身边的柔妃,那是江南来的人。”
“江……江南……”李妙言喃喃自语,“不对!你生长在阙州,但柔妃是阑州州牧进献的!屈……屈茂!他分明是齐俦的人!”
“在柔妃主动找我之前,我也以为她和屈茂都是齐俦的人。但柔妃对我说出,她暗中探听到你和齐俦合谋,将我的身世和齐胤的秘密和盘托出作为筹码。
我便明白,无论是阙阑二州因盐不睦,还是屈茂检举胡复贪腐,都是他们早已开演的一场大戏,为的就是在胡复暴露时让屈茂获得齐俦信任,最终也果然如此。齐俦和你同盟,这样紧要的事,他并未留意防备柔妃。”
“竟是这样!前朝的旧臣都做了晏国的大官了,亡国还远么!哈哈哈……”李妙言癫狂大笑,“你们以为自己有多正直光明,是为国为民的大善人?你们还不是怕皇后生下嫡子,才让那个柔妃故意去惊扰她的胎!可惜啊,只是公主残疾,没有遂了你们的心意一尸两命!”
宋韫眉头紧皱:“柔妃故意冲撞皇后不假。但你以为是谁授意?”
“还能是谁!你刚才还说她是你谢家旧臣所献,现在又要反口么!”
“她确实是屈茂所献,但屈茂若真有此意,怎么早不让她动手?偏偏是我从闵州回来,皇后临盆之时?到底是谁想让苏明珠母女二人一尸两命,你又与虎谋皮,和怎样的小人勾结,你难道还想不明白?”
李妙言大受震惊,神情恍惚,指向的答案很明晰,她却不愿意相信——
齐家果然都是疯子么?苏明珠可是齐俦的结发妻子,十月怀胎为其生儿育女,就算是忌惮其娘家势力,也不至于故意指使妃嫔冲撞皇后使其难产啊?
虎毒不食子,若是这样的人知道松松存在,定会痛下杀手。
李妙言顿时后背被冷汗浸透。
“你说谎!全天下都知道,皇帝日夜都盼望嫡子,怎会故意让皇后难产!”李妙言咬牙坚持不信。
宋韫叹息一声,他本来也是不愿相信的,但事实的确如此。
这场算计中,各方自以为掌握了足够的信息、拉拢了一切可用的人,但终究有遗漏的地方。
若不是那夜柔妃带着皇后前来慈宁宫,宋韫都不会知道,齐俦不仅和李妙言联合,还和康国皇帝徐霁有了交易。
徐霁至今未放弃救回洛岱,武力行不通便用计策智取。
他设法送信告诉齐俦宋韫前朝皇室的身份,又说太傅和前朝多有勾结,齐俦便开始疑心皇后。
然后李妙言又告诉他宋韫其实是男子,他便连苏明珠肚子里孩子的来历也怀疑了。
疑心生暗鬼,齐俦要在腊八节时就打定主意,无论皇后所怀是男是女,是否自己亲生,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他也明知宋韫怀孕是假,却碍于实力不够无法一击致命便先隐忍不发,设计离间宋韫与太傅及裴季狸的关系,想各个击破。
齐俦一生愚钝,此次倒是有几分心计,行事也还算隐秘,可他千算万算漏算了柔妃藏得极深。
齐俦将春闱提前、许嫁公主都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当然舍不得把唯一的亲妹嫁去康国,他早已和徐霁商定,用洛岱替换。正月十五,公主和亲,春闱完毕,借用康国力量,他便可彻底清扫宋韫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