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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韫思绪还是飘的,难以置信地轻抚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部,好像能感受掌心之下有生命在涌动。
真的……有了吗?
不是说鲛人受孕艰难,与普通人混血的后代更是难以有孕吗?怎么才两回就……
如果是真的,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公主不是大夫不懂医术,她是怎么知道的?
宋韫心里许多疑惑,但刚才那段支吾已经用尽所有勇气,绝对不好意思再直接开口问公主,只得坐立不安,看着公主收拾行囊,听着外面打斗不停。
直到公主终于收拾好包袱,坐在宋韫面前,宋韫才回神,皱眉道:“公主要离开?”
年届四旬的妇人微笑:“当然了。从前,冷宫是我的囚牢,这里是我的医馆。如今,我都好了,哪能长住在这里,我也该有正常的生活了。”
宋韫抿唇:“公主想去哪里?我让齐胤派人护送。”
公主摇头:“今日之后,没有唤云公主了,我也不再姓齐。前尘往事都该放下了。至于去处……”公主眼中有期待的光彩,“庭霜和你都对我说过江南风光。江南是很好的地方,我想去那里,或许开辟一片药圃,学着种植药材。”
宋韫垂眸,公主说要放下往事,但又要打理药圃,她自己根本不擅医道,分明还是在怀念驸马。
“不必为我惋惜哀伤。小人儿娇气得很,你要开怀,他才长得好。”公主拍了拍宋韫手背。
宋韫抬头,虽不好开口,但疑惑的目光已代他问出了不解的问题。
“你一进来,我就看出你神情不安了,大概你自己也有预感吧。神医他是药王谷出身,何须把脉,稍加观察便能确认了。你身上的气息和上次来不同,多年前,我在庭霜身上闻到过同样的气息。你们血脉特殊,有孕时会有相应特征。你眉心的红痣也有些淡了。”
宋韫恍然碰了碰自己眉心,“是……是吗?当年,我父亲……”
公主长叹一声追忆往事:“那是中秋节前吧,庭霜对我说他要走了。我问他不是和焉云深约好中秋泛舟赏月吗?他说只能失约了。我问还会再见吗?他说大概是不会。”
谈到故人,公主眼中闪烁泪光,泪中带笑:“庭霜是个很洒脱的人,但洒脱过了头,连自己有孕都是显怀后才发现的。”
“太多的人希望他复国,但他不愿。他一路游历都是以女装,想着不娶妻不生子,孤身一人隐姓埋名过完此生也就罢了。后来我们成为至交好友,我将自身最不堪的遭遇告诉了他,而他也将身世对我坦白。庭霜,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但正因我,害了庭霜。”
宋韫心头一窒,见公主竟对自己下跪,宋韫赶忙去扶,公主坚持不肯起身:“这是我欠了庭霜的。”
公主已是满眼泪水:“当年,皇帝将我囚困凌/虐,甚至让我怀上……我明面上还是晏国最尊贵的公主,实际上痛不欲生,想着待庭霜离开后便自我了断。但裴桓,他竟然从皇帝手中要走了我,我当时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后来他对我坦白,是他偶然听到庭霜与我的对话,知道了庭霜是前朝血脉。他以此为筹码,告发庭霜,以为能换取我的自由……但结果反而满门被屠,我也疯癫了半辈子……或许,如此下场其实是我们的报应……对不起,孩子,我对不起你父亲……”
即使早已知道生父当年怀着身孕被两国追杀,现在听公主说起前因后果,宋韫还是陷入深深的震惊中。面对公主,更是情绪复杂。
她曾是庭霜的好友,得到庭霜信任。但也间接因为她,庭霜颠沛流离死于非命。
该怪她吗?或是怪驸马?或是,怪篡位之后还要赶尽杀绝的晏国齐家皇帝?
再或者,宋韫更应该自责——
明知齐胤是仇人之子,还与其他生死不离,甚至怀上他的孩子。
父亲,会原谅他们,会原谅自己吗?
宋韫闭了闭眼,脑海中纷乱思绪里,突然浮现出去年中秋时,另一位父亲失态的模样——
公主说,是中秋之前,庭霜发现自己有孕,想要离开,舍了与焉云深中秋之约不告而别。
多年前的中秋,端方自持的焉家少年郎也曾百思不解,为情所伤,不管不顾地大醉过一回吧?
他人或许不能理解,但宋韫此时也孕育着新生命,能够想象父亲当年有多么为难——
庭霜不想搅乱天下,宁可放弃皇室身份,甚至因此连娶妻生子也早就放弃了,但终究是因情有了孩子。
庭霜是靖朝皇室,焉云深却是晏国臣子。
他们的孩子,是要复靖还是忠诚晏国?
庭霜选择了逃避,甚至没有告别就永远离开了焉云深。
宋韫不禁想,当年,若是父亲知道自己的存在,结局是否会有不同呢?
时局动乱,现在要不要告诉齐胤这个孩子的存在呢?
长久地静默着,直到齐胤拍门,一声一声唤着「韫韫」,说韫韫再不管,裴红药就要弑君了,宋韫才回神。
宋韫不是谢庭霜,齐胤也不是焉云深。
世上没有如果,前人的结局已经写定,无从推翻。但今人的命运,正掌握在他和齐胤手中。
宋韫扶起公主,然后转身打开房门。
第100章
我要 ◇
恐怕只有剖腹一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