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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运,寿命……还有我家人,我妹妹,我爹!”铁牛神采奕奕,“我什么时候能有个正经妹婿,我爹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后娘?我能不能斗得过她!”
无为呵呵一笑,拂尘柄尾推开铁牛手掌:“从你的手相哪看得出那么多,至多看看丫头你的桃花运——”
“哟!”无为瞪着眼夸张地吆喝一声,“小姑娘你近来运带桃花,今年一准能嫁出去!到时候贫道可要讨一杯喜酒喝。说不定能和殿下满月酒一起办呢!喜上加喜!”
铁牛快速收回手,小脸一垮,撇嘴:“臭道士,胡说八道,阿韫你也别听他乱说。他多半是老糊涂了,这孩子早就办过满月了,还办什么……”
从大师到臭道士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铁牛的信仰崩塌得很快。夜深了,爬山爬累了的铁牛熟门熟路找到自己的床开始呼呼大睡。
无为这才正色起来,看着宋韫道:“真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宋韫抿了抿唇,点头。
“当初,你父亲临产之际只有我在。”无为闭眼长叹,“我不知道你们鲛人到底是怎么产子的,庭霜当时遭受追杀,已经重伤,意识都不太清明。他一时念着焉云深的名字,一时又要找药王谷……最后,是我划开他的肚子,取出了你。我听说了,药王谷少主在闵州给人做过剖腹,但那是女子,鲛人后代毕竟不同……”
“宋韫。”无为睁眼,眼珠有些浑浊了,“庭霜受过的苦,你不必再受一次。那齐胤,我们多番考察过,并不是在意子嗣之人。”
——若是齐胤曾因子嗣之事有半点动摇,无论如何宋韫的这些长辈也不会允许他们至今还在一起。
宋韫掌心覆在自己腹部,垂眸道:“我原本也不是非要有孩子的,原本认定齐胤之后就注定一生无子了,偏偏这孩子来了。
于我而言,恐惧有之,担忧有之,但更多的是惊喜。私心来说,我愿意赌一把,上天还会眷顾,让我们父子平安一家团圆。于公而言,这个孩子也必须要降生——他是谢家和齐家的共同血脉,只有由他担负起天下,才会让更多的人诚服。否则我和齐胤身故之后,冤冤相报,天下又将民不聊生。”
宋韫缓声,语气温柔而坚定:“这个孩子,不是让我受苦的,他是来帮我的。”
话说到这份上,无为再没有立场劝说了,只是自我安慰似地重复:“药王谷的医术是可信的。”
夜深了,铁牛有规律的鼾声响起,孩子在鼾声中也睡得很熟,宋韫内心也觉得平稳,忽然想起来先前无为所说,问:“大师真的看出铁牛红鸾星动?”
无为摇头:“我哪会看相,瞎说的。要不是这样糊弄,那丫头还缠着我不放。”
宋韫又想起当初在阑州无为观:“太——我父亲当时问的是我的寿数吗?”
“不错。那家伙早知道自己是你的生父,却又觉得亏欠,不敢认你。见你多灾多难,便将诸天神佛都求过,连我这里也不放过。我哪会占卜,只不过运气不错,随口说了几回倒也大差不差。于是顺着他心意写了个百岁的长寿让他安心。”
说着,无为故意板起脸对着宋韫腹部道:“要是这小家伙不老实,坏了我的招牌,我饶不了他!”
“不会有事的。”宋韫微笑,又问,“今日京郊之事听起来确实玄妙,是否也有大师手笔?”
无为摆手:“刚说了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更别说操纵雷电风雨了。只不过会观察天象,懂些自然规律,善加利用罢了。”
宋韫肃然敬听,无为娓娓道来:“记得我跟你说过铜铁金器可引电么?”
宋韫点头,很快意识到:“险些击中齐俦的天雷是大师你利用金属引来的。那么,祭坛处无雨,不远处却有雨又是如何做到的?”
“还是自然规律。”无为下意识捋胡子,下颌却空落落的,他便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背手在身后,“雨水从天而降,却不是漫天而降。只有雨云翻腾堆积,终于负荷不住时才降落为雨。齐俦贬谪钦天监那些人也属应当,那些头脑空空的饭桶,连哪片云彩有雨都看不准,养他们有什么用?祭坛选址不当,刚好在雨云边际,只听得见雷声。本来降雨也没有那样合时,是我在远处点了一场大火,才引了降雨提前。”
“原来那火是大师你放的。”宋韫更加疑惑不解,“可是大火怎会引起降雨?”
无为微微仰头,有些自得之意:“虽然是科举考试过的,还得了头名,读书还是不透。典故里就记载过孔明设计诱敌入山,本想以山火烧死敌军,却突降大雨扑灭火势。你以为真是司马仲达得上天庇佑?我先前说过了,雨从云起。水火相生。火气升腾,至高空降温凝成水滴,云彩不堪负重便化雨降落,于是雨至。「1」”
宋韫听得云里雾里,虽不明白这一升一降到底是什么原理,但无为利用自然之力的智慧让人惊叹不已。
无为继续道:“至于引雷,是用极薄的绢布撑上篾条做了纸鸢,用细细的麻绳系上,在绳端加上一枚银片——银的效果最好,金铜次之。
但就算真是金子效果最好,也犯不上,本也不是真想要了那小子性命,没得浪费了——麻绳要浸过水,另一端藏在草丛中不显眼。「2」我布设了不止一处,恰好离皇帝车驾最近的一处最先引雷,也是该着他倒霉。那蠢物,此时还在求神拜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