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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手将两个折子扔了出去,孤记得水师自夏日后巡游各处,现下应该离云越颇近,他既然想出海,就顺带去解决一下山民过冬的事吧。
钟柳儒忍了笑, 收拢奏折,是。山民自从归化后每年都要闹一出出来, 仗着官兵不耐和他们动手罢了,殿下这次把两个祸害凑一处,也是烦得狠了。
江衡云坐上主位,招了匣生来看了眼没变化的木匣,垂眼不语,钟柳儒将按轻重缓急分好类的薄薄几种折子放在他面前,小心打量一下神色,出声问道,殿下观过品茶会上其人言谈,又将娘娘所用宝刀相赠,司膳属官一职的衣袍玉牌可要去让人备下?
不必了。江衡云指节敲了敲桌案,眼前浮现少女明亮笑脸,心头不知怎地多跳了一拍。司梨这样能说出只想做个富家翁的人,若真像过去打算将她拘进宫中,恐怕也是不愿意的。东宫和京城往来居之间的距离,恰恰好。
江衡云忽略掉没来由的些许不适,垂眼看向在外一天没有处理的奏折文书。钟柳儒被他拒绝,不知自家主人对那个会做小吃的司府女儿又有什么别的安排,敛去声响,不再多问。
一身短打的侍卫在暖阁外落下,进门禀报在往来居小院方才听到的见闻,江衡云手下一顿,淡声道,知道了,回去吧。
钟柳儒侍立一旁,挑了挑眉,像司姑娘这般能入了殿下眼的人物,偶有特异之举,也不出奇,便也没放在心上。
京城另一侧,司棠躺在母亲身边,方才桌上上来的吃食她略略动了几筷,完全食不知味。五味楼里的论战从秦学士出现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她心有不甘也无法可想,只是她回想了一路见闻,始终也想不通往来居这几人对她的隐隐针对究竟从何而来。
阿棠,今日本也不是你的过失,娘听说你稳重许多,也算放心了。司夫人揽着她,像小时候一样梳理着女儿长发,轻声慢语,十分温柔。
司棠鼻子一酸,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个落点,反抱住母亲,哭了出来,那往来居究竟是什么人物,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怎就偏偏与我作对?司梨、往来居、爹一个个都不让我好过!司棠哭诉之中,好悬记得没有将爹爹说出口,怨气堵在心口,偏偏有口难言。
司夫人只当没听见她唤的半声,拍了拍女儿背脊,哄道,会好的,娘亲会看着你嫁给如意郎君,风风光光地做你的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没有人能比得过娘的阿棠。
在一遍遍的许诺声中,司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却是一树低矮若云的梨花。
这梨花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司棠见它开得好看,随手折下一枝,粉蕊白花,簌簌轻摇,十分美丽。若是拿来插瓶,一支便有些少,司棠正看着哪支堪配,忽然见花瓣后跃出个年画娃娃似的小团子来。
白白的面皮,一双杏眼清澈见底,却蓄着一汪泪,不折我的花花,行吗?
年画娃娃须臾间身量变长,长发高束,一双眼清澈如昔,流光内蕴,似笑非笑望过来,行吗?
是你!司棠猛然睁眼坐起,背后一片冰凉,心若擂鼓。
往来居的掌柜就姓司,和她有一双相似的杏眼,而她那位好姐姐,带着仆役说是出门行商,却再也没了音讯。司棠虽没有证据,但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一个人。
若是往来居为司梨所有,那之前的针对就说得过去了。司棠想起之前在往来居门前丢人,又因往来居起了多少波折,一时恨得牙痒,连向被惊醒的母亲告罪都顾不上,一把攥住母亲的手,娘亲,司梨就在往来居!难怪那个掌柜藏头露尾,根本就是怕教我们发现!
司夫人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阿棠,你是睡糊涂了不成?怎么可能?
好好的小姐不做,却要去做士农工商最低一档的商户?若真是这样,那这一污点洗都洗不掉了,亲事上更是艰难。即便是司梨知道了她们母女的针对,也该选旁的路子抽身,怎么会这样愚蠢?
司棠见母亲不信,急得脸都红了,除了姓氏和出现时间,却也说不出什么缘由。司夫人温柔地拍拍她肩膀,好了,睡吧,我明日就同你父亲说,不论是也不是,都是你寻长姐的一片心意,知道吗?
若说司棠是梦到小时候的司梨,终于想起熟悉感从何而来,那么这一夜的简家则是被查到的确凿消息闹得鸡飞狗跳,气急了的简秉德连着砸了两套杯碗花瓶,堂中都无处落脚了,才勉强压下自己的火气。
自寻了庄子上王茹管事后,他带着人一路探查消息,总算拿到了自家小姑娘在庄子上的前后经过,想到小姑娘落水后气息奄奄,他就止不住地心口发疼。照王茹所说,司梨三日便瘦脱了形,被贴身丫鬟嫌弃磋磨,被郎中当面讨要药钱,甚至怕自己待在庄子上拖累旁人,干脆带着婢女走了,他简家的姑娘,司府的大小姐,就算懦弱怕事也不该谨小慎微到这个份上!
他怎么敢,怎么敢!简秉德太阳穴突突直跳,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放着的写了往来居三字跳了一跳。
原本在庄子上只问到了司梨去向方向,和之前简家下人见到的司府众人偷偷找寻的方向一致,司府没找到人,说明这个思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