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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和轿子都停在了往来居门前,简家人次第下了马车,轿帘一揭出来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一见司梨就笑,声音阴柔尖细,司大小姐,奴才鲁喜,给您道喜啦!
司梨有些发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江衡云,见他头也不抬,这才伸手扶住要施礼的鲁喜,公公不必多礼,不知这喜从何来?
简夫人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司梨身后委委屈屈缩在小板凳上面的江衡云,捂了捂额头,在江衡云起身示意后,只当没看见他。
站在往来居门口的鲁喜自然是看见了门内眉眼官司的,只谦卑又温顺地低了头,喜气洋洋地将手中明黄卷轴举过头顶,跟着轿子来的零星闲汉和打听消息的各府小厮们齐齐抽了口气。
在他掏出圣旨的那一刻司梨就呆住了,被简夫人拉着要跪下,鲁喜连忙拦住,陛下特许司小姐不必跪领,您好些听着就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文渊阁大学士司白甫长女温良敦厚、言容有则,备兹令典,抑惟国章。是用命尔为皇太子妃,钦此
身边人全跪了下去,司梨听着鲁喜的声音,如坠梦中。比她更惊讶的是来打听消息的小厮们,一溜烟传了消息回府。京城老人都知道鲁喜这位大太监自今上登基前就伴驾了,十分得脸得力,过去宣旨从未见过他出宫,这唯一一次宣旨,却是给太子妃做脸。
司梨头上的问号都快具象化了,她没记错的话和江衡云的议亲已经订了婚期,怎么又来一次赐婚?
给太子妃殿下道喜了!鲁喜笑得眼角都泛了泪花,双手将圣旨递过来,司梨道了声谢,看着起身的简夫人和简秉德脸上的激动和高兴,就算她再不明白规矩也知道了宗人府提亲和赐婚是有所不同的。她悄悄偏了偏头看向站在角落阴影处降低存在感的江衡云,心底软成一片。
能让不喜欢他的父亲下旨赐婚,也不知他在背后为了他们的婚事做了多少努力。
江衡云对上她的视线弯了弯唇,无声开口,司梨读出了他的话。没什么的。
鲁喜看着少女与太子殿下之间流动着的暧昧情愫,擦了擦眼角。这么多年了,太子殿下终于不再是清冷冷一个人,让他不用日夜担心殿下干脆提剑弑父后自杀,身上有了点柔软的人气。
劳烦公公跑一趟,这点喜钱您拿着吃些酒。司梨看着江衡云走了一瞬神,简夫人为她描补着给鲁喜塞了一个荷包,这算是和这些人来往的传统,没想到鲁喜推了出来,诶哟,您这不是折煞奴才吗!殿下有如此喜事,皇后娘娘看到也会高兴的。奴才还要回宫复命,简家娘子好好顾着太子妃就是。
鲁喜施了一礼回了轿子,摇摇晃晃的轿子一路远去,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年节在即,这些日子京城吹打弹唱的喜事也不少,但没有一个像赐婚太子妃的消息传得这般快的,司梨手中的圣旨还没焐热,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许多人耳中。
平头百姓走在街上乐乐呵呵,夸完太子和太子妃,又顺嘴骂了一句后宫贵妃缠着皇帝不上朝。但没有皇帝上朝的日子还是照样平静又守序的过着,各家府邸中,知道些内情的却觉得如今这样也不错,太子殿下守着国,明面上又没有皇室掣肘,反而做事轻便。
真是运道好,司白甫收到消息时失手砸了一方砚台,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平息下来,招来小厮吩咐,让派出去的人收手吧,这是认了真了。
司父如何恼怒司梨半点不知,简家准备的年夜饭相当丰盛,鞭炮声声,一家人说着笑语,连小雀都早早从逗趣的牌桌上替自己赢了份压岁钱。
或许是桌上气氛太好,或许是守岁之后时间太晚,司梨最后在简家为她准备许久的院子里歇了下来。刚洗漱完回到屋内,就见方才还空无一物的桌上摆了一个盘子,上面装着一块饼,掰开来酥皮下却是满满的肉松。盘下压着纸条,过年好,梨梨。
肉松饼烤得外酥里嫩,最外层的酥皮脆而薄,内里的部分软而糯,松软的肉松质感若密密云朵,即便是司梨自己做,或许也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司梨吃着吃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会是就做出这一块完好的吧?若真是江衡云亲手做的,除非实在挑不出来好的,不然也不至于只送一块饼。
新年快乐。司梨开了窗,对着璀璨星空说道。
来了简家后,江衡云再爬墙夜里约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已经被她严词拒绝。她身边有江衡云留下的侍卫,想来很快就能传到他耳中。
东宫之中,江如翡看着自有人回禀过消息后笑容就一直未落的兄长按了按眉心,你给不了她快乐的。
我可以。江衡云从桌案前拿起三本内阁积压的折子,丢了过去,笑容温和,她爱游山玩水,爱大千世界,我都会陪着她。
你明知道那本就是她该有的。
江如翡的声音未落,江衡云已经消失在了暖阁之中,她叹了口气,自欺欺人。
作者有话要说:
赐婚的圣旨内容后半段引自《全唐文》卷九赐婚李承乾太子妃部分,不是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