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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七如果不在首领的位置上,会过的更舒服。”京城里局势的变化,作为制约的官方势力,神侯府也自然有所关注。
这个好像老得比实际岁数要快,又已经有几年外貌不曾发生变化的年长者,摸着自己的长髯感慨道,“可惜一个人坐在首领的位置上,要下去不是退隐这么简单,要么更进一步要么将命留在那里。”
“迷天七圣盟和六分半堂都给你们找了不少麻烦,京城里吃俸禄的大爷乐见只剩下一个帮会,六分半堂比迷天盟听话,对我们来说却未必。”
和元十三限师出同门的诸葛神侯远不如他伟岸英俊,但有些人是不必身量多高的,也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场,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正是自己的几个弟子,虽然平日里他们并不会以师徒相称。
“世叔的意思是?”说这话的是获赐平乱玦方成立的四大名捕中年纪最大的追命。
不称师父而称世叔,正是平日里师徒之间的称呼模式。
“暂时我们也没有这个心力去管,”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你们当前的目标还是在干禄王和他背后的主使者身上,或许还牵扯到了十三凶徒,注意自身安危的前提下,做你们该做的。”
“倒是有一个人现在看起来或许是该注意一下的。”诸葛神侯突然转向了坐在一边的无情,“近来有两拨人在查盛家的事情,准确的说是一方在查一方在混淆视听。”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看了过来。
他披着一身宽袍大袖的衣服,下摆盖住了他行动不灵便的双腿,上身的宽袖下伸出他把玩暗器的那双纤细灵巧的双手,轻扶在轮椅的两侧。
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公门中人,被宽衣衬得有种修竹清瘦的气度,让他那张原本就精致清冷的脸越发有种灵秀神俊之感。
但听到“盛家”两个字,他那双透着股雅韵的眼睛里像是突然浸润了一层寒冰。
也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把霜冻的剑刃。
“世叔是说,可能是与十三凶徒有关?”
“恰恰相反,”诸葛神侯摇了摇头,“当年我救下你之时已经只剩你一个活口,想来应该是没有侥幸逃生之人,但这位方在京城里扬名的姑娘,却让雷损开始调查盛家的事情,恐怕是打了个身世上的掩护造成了点误解,但这对你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倘若是真又到底知道多少内情,有六分半堂在明面上的掩护,和她这个明晃晃的靶子,或许真能把十三凶徒给引出来也说不定。”
无情对此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可有这种可能性摆在眼前,又让他忍不住用手指摩挲了下扶手,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还不到十九岁的年轻人。
他沉默的时候眉眼间笼着一层峰攒雪剑的寒光浸夺之感,他收拢了手指,开了口,“我想见一见她。”
时年并不知道神侯府中的一番有关于她的谈话。
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想着从门走出去,多少有点跟她那个正在养病的情况矛盾,便干脆翻了墙。
别人会不会问起来不好说,单纯是觉得她有伤在身才没上门打搅的雷媚却一定会上门来。
说是说着等她做成那件大事之前绝对不会跟她再行比过,到底谁对六分半堂更有用,但比试又不是只能对外比,她早想找个实力相差不大的同龄人来磨练自己的无剑之剑,时年可不是直接撞到了她手里。
雷媚大小姐脾气了一点,人却不能说有什么坏心眼,充其量就是有些叛逆。
说到底也就是个性情中人而已。
不过她现在可能顾不上管雷媚的事情,因为她刚踩着墙头,就已经看见了靠墙而立,垂首静默的人。
这人好看的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纵然在此时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半张侧脸,但春意葱茏,墙根的藤蔓横行,上有纤弱姝丽的新花半开,尽数成了他的陪衬。
时年有些想不通他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快跟个大姑娘比谁在房里待得久,怎么跑到此地来蹲守。
“你若要出门调查些东西,最好做个伪装。”狄飞惊突然开口。
雷损觉得多亏有她和雷媚的一番纠葛,才让他终于有机会劝说雷媚找机会怂恿雷阵雨约战关七,越发觉得这人不管背景是否复杂,怎么说都是个福星。
狄飞惊纵然仍有疑虑,或者说是想不太通的地方,但雷损已经发了话他自然不会再多话,或者说他也希望自己的担忧并不作数。
所以他等在了此处。
时年从墙上跳了下来。
狄飞惊比她高出一截,之前他常坐的时候还没怎么察觉,现下走到他面前,他这个低头的状态倒正好让她能看清他的脸。
她看到的是一双危险而漂亮的眼睛,但这双眼睛秋水含烟,加上他这脖颈颈骨断折的样子,谁都会下意识地将所见之中的危险性给排除掉。
但只剩漂亮无疑是小看了他。
“你不怕我做了伪装便把你的眼线给甩掉吗?”时年露出了个堪称挑衅的表情,可她越是如此坦率,狄飞惊倒也越不会加以怀疑,就像她上一次甩掉了人,却给六分半堂带回来了两个战利品。
“那便甩掉吧,起码别人也跟不上你了。”狄飞惊淡淡地回答道。
时年反正是没什么负罪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