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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并不只是因为今日京城中的景象让她看到了几分盛世重回的希望,更是因为有个人在自己的身边。
只可惜,镜子没有这个本事将他带上,只能等到她继续窥探破碎虚空的奥妙,再度折返此地。
“不过下一次我想看你亲自给我做一身衣服。”
时年有些恶趣味地笑了笑,觉得这事情拿来为难一个日理万机的京城帮会之首的龙头老大,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也不是不行。”苏梦枕回答得很果断,但他说完这句便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指向了一侧的天空,“看那边。”
时年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那边的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排人,时年从背影也能认出这群人的身份,而在他们二人和那群人共同望向的天际,一朵焰火突然升了空,而后是第二朵第三朵。
直到整片夜空都成为一片灯火迷离的绚烂,而在漫天焰火之下,三合楼前面的长街灯火突然顺次点亮。
这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奇迹之景,而是金风细雨楼中的兄弟逐个将面前的灯笼点亮了里面的烛芯,看起来便像是一条绵延的长龙在这灯市上展开。
时年看着眼前的星火升空与顺着街市而行的火龙,眼神中也被点亮了一圈星火。
她搁在苏梦枕手心的那只手,指尖也跟着微微动了动。
七年多前时年踏足京城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会与此地的纠葛到今日的地步,只是想着自己要入乡随俗一些,按照这里的规矩不能当个独行侠,得加入一个可堪效力的组织,而后在京城里扬名。
一年的时间太短了,短到她觉得自己只能用一些取巧的招数来行事。
可没想到当年的因,会在今日种下让她觉得如此心生愉悦的果。
她看见的是一片人间灯火,思绪却仿佛随着沸腾的火焰与冲天的流火一般飘荡在了空中。
旁人说武者追求的是身内天地与身外天地的两重转换,修己身而通天命,她当年在昆仑山上物我两忘之时也是这般感觉的。
但现在身处凡尘俗世的喧闹之中,她反而也同样感觉到了一种遗世独立的超然悟道之感。
但不是舍弃,而是拥有和创造。
苏梦枕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手中握住的那个人完全失去了感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本能试图去收紧自己的手,决不能打断她的顿悟,好在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她又重新回到了人间。
她回到了手心与他交握的状态,只是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让人感觉这眼神中又清明通透了几分。
而她也重新回到了这街市的喧闹之中,作为组成的一个部分。
“你先前说希望我记得你,你看我又怎么会忘记呢?”时年言笑晏晏,顺势靠在了苏梦枕的肩头,“我的武道走的就不是孤家寡人之道,越是领悟深入,也便越是清楚这一点。”
“所以当我顺心而为之时,我虽然打小习惯了不让自己吃亏的霸道,但做的也是行侠仗义清剿邪道之举。成为武林盟主并非是我的牵绊,在此前去过的一个世界里,重排兵器谱让更多有本事的女武者能有出头之日也并非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而在此地,我的武道进境与此间兴盛之气交融,你又跟我是同道之人,只要我体内内息不断,我便不可能忘记你,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苏梦枕突然觉得,这个表白也浪漫到了极点。
与他与金风细雨楼的记忆与武道同在,这已经是一个习武之人能给出的最珍而重之的表述。
他原本还觉得这仅剩的十个多月对他来说是需要偷着数数,每一日都要掰碎了来计较这些点滴,但现在看来,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最密集的一批焰火冲上了天,将今夜的皎月都给映照得有些失色,这些五色华光在那群屋顶上坐着的风雨楼楼众的目光中,拖拽着像是流星一样的尾巴飞落下来,在苏梦枕的目光中却像是一片璀璨之色铺洒人间。
“阿年,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时年的语调中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那当然了,我在楼里,我们最近就可以继续节省你和杨总管的脑力劳动,来个最方便的武力镇压。再有虽说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若想去边地一游打打异邦之人,我也不是不能当个保镖。而且我说过的,不出一年你的病症就能好得差不多,在我离开之前,我会让你健康地坐在金风细雨楼楼主的位置上的。”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苏梦枕问道。
这本不该是个直接问出来的问题,但对两个都是头一回谈恋爱的年轻人来说,又好像没有什么不能问的。
时年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嘛,你别告诉你的帮众你这寒症还能给我当修炼内功的补药就行,这话说出去有损我这个副楼主的威严。”
苏梦枕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觉得这话说得很不像样。
“好啦,开个玩笑而已,其实我想说的是,你找人秘密给我打造一艘船吧,十个月后在离开之前,我想要出海一趟,倘若能够找到那个地方……说不定还有点意外的收获。”
“没有别的了?”苏梦枕觉得自己的未婚妻好像真的很容易满足。
“唔……还有这个。”
时年沉思了片刻,突然踮着脚,在焰火谢幕之中,偷偷在苏梦枕的唇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