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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正事,岑微微表情也严肃起来:怎么样了?
师兄说大鹏就是阵眼,他们估计都在山里。姜鹤叹气,师姐,老规矩,你把这些人带走,不管咱们最后能不能活,反正待在这里肯定是要死的。
那你呢?
我等师兄,一起进山看看。
好,岑微微点头,又有些犹豫,我带他们离开神山,你一定要出来,我在外面等你们。
她难得露出一点软弱的神色。
没问题,姜鹤露齿一笑,还有师兄呢。
*
姜鹤跃上洞口,看着岑微微一行的身影消失在兽群中。
她站在外边犹豫了一下沈行云还没有露面,刚刚的冲击不小,他要重新稳固神山,或许还得花点时间。
他说他会来的。
姜鹤低声自语,以招潮开道,向山内走去。
洞内狭窄曲折,姜鹤摸着滴水的岩壁走了好久,才看到前方有了开阔的迹象。
倒垂着的钟乳岩下,是神山中空的内部洞穴,温度较外边要高上许多,从下方散发出的金色光芒照亮了黑暗处。
姜鹤收敛声息,小心窥探有人,还是两个。
那只大鹏鸟果然在这里,它被束缚在地,银白色的绳索穿过血肉,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羽毛和鲜血。
穿着鹅黄衣裙的罗意正踩过嶙峋的岩石,往中间走去。
看上去不比姜鹤早到多久。
刚刚那阵冲击,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躲过去的,竟然毫发无损。
而她的对面,也就是大鹏鸟的后方,还有一名中年人。
姜鹤猜测,这应该就是和崇真人。
和崇真人维持着中年模样,但眉目间苍老与疲态尽显,这是天人五衰的征兆。
至少罗意所说的大限将至四个字不假。
他俯身,在大鹏周围写写画画,罗意进来时,刚好落下最后一笔。
你来这里做什么?和崇真人带着责备的神色,晚秋呢?还有那个叫白城的小子,不是叫你们在神山边缘驱赶妖兽吗?为何还是有妖兽进来,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罗意步伐悠然,一步步沿着岩壁走下来,没有回答自家师父的连续发问,反而从袖中拿出一物,轻轻吹奏。
和崇真人有点不耐烦,这个徒弟向来古怪,他倒不觉得警惕。
师父,她在唱什么,你听得懂吗?罗意问道。
你又在做什么幺蛾子,这骨埙不是让晚秋拿着吗?
你看,你听不懂。罗意完全不理会他的疑问,听不懂也会用,你们这些人可真聪明。
和崇真人站起身来,他心中略微觉得,这徒弟今天疯得有点不同以往了。
她在唱唤儿曲,罗意目中幽深,就像人类母亲劝慰孩子睡觉的歌,所以大家听了,都会安静下来。
小时候,我每天晚上睡不着,她都是这样唱给我听的。
嗷被钉在地上的大鹏,发出犹如狮吼的叫声,听上去竟让人觉得沉痛。
原本是奄奄一息的模样,竟然又开始挣扎起来。
什么她?你是说惑羯?
对,惑羯。罗意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师父,你不是问付晚秋和白城吗?他们都被我杀了。
罗意!和崇真人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付晚秋是不是告诉过你,说我是头野兽?可是我太好用了,办事这么利索,你怎么会当回事儿呢。你不听劝告,所以他们死了,也怪你。罗意慢条斯理地说,当然你是不会在意的,付晚秋一心敬重你,还不知道在你心里,明悟宫的所有人,都是好用的工具而已。
你悟性不足,却又野心太盛,什么歪门邪道的路子都敢尝试,但你也不用太过羞愧,修道修成这样的,总不会只有你一个,想必也是前有古人,后有来者。毕竟你们人总是这样,贪心不足。
罗意语气平淡,但内容可谓是辛辣至极。
和崇听得怒气上涌,除了师父玉徽真人,他多少年没被人指着骂过了,神色愈加阴霾,振袖跃起,停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罗意。
五百年前,我将你从兽群中救出来,待你如父如子,教你以人之礼,未曾想,你还是这般人面兽心,是非不分,擅杀同门亲友,犯下滔天大错。
他面沉如水,声似寒冰:真是,不堪驯化!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不也是这样做的吗?罗意无动于衷,将妖兽困于方寸世界,逼它们繁衍,再带人猎杀,千百年以来,让它们生不得好生,死不得好死。幼兽才落地,父母便被杀死,无人教养,神智匮乏,渐渐便连话也不会说了,忘记自己生为何物,忘记自己曾经自由。
人杀妖兽,妖兽杀人。既然你们杀得,我为什么杀不得。
罗意的语气竟然出奇地冷静,表情也如往常一般平淡,好像在说什么与己无关的事。
因为你是人!罗意,你不是妖兽,你是人!和崇真人厉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