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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着定了定神,使着丫丫道:你先回院里,叫秋迎将屋里的炭火生的旺旺的,我去大嫂院里坐坐,片刻就来。
大冷的天,周昭院里门虽开着,院子里并无人走动。如玉绕过影壁直接进了内院,穿过游廊,还未撩那抱厦的帘子,便听窗子里周昭一声轻笑。白纸糊过的窗棱,里面木头窗扇是打开的,所以能看到个清清瘦瘦的剪影竖在窗前,是张君无疑。
鬼使神差的,如玉就收回了手。
还是周昭的声音:囡囡,叫声二叔,给二叔笑一笑,让二叔抱抱你,好不好?
张君没有抱过孩子,见周昭将囡囡递过来,背着两只手不肯接。
周昭脸上的笑顿时散去,冷漠而又清丽的脸上,浮起一层寒霜。她又将孩子抱回去,转身跌坐回那罗汉床上,颤声道:你瞧这孩子笑的好不好?她并不知道她的父亲已经叫你给害死了,而你,无歉意,无悔意,终将夺走你大哥的爵位,和他千辛万苦守着的这座府第。
他于十五岁上边关,整整十年,最后战死沙场一无所有,而你了?将会拥有爵位,夫妻合乐,还将一步步居重臣高位。你可知这一切皆是踩着你大哥的尸骨,你才能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为了将来能够上无线,我改了个更丑的名字《娇娘美如玉》,所以要是你们的收藏栏里看到了,不要哭泣不要颤抖,是我是我还是我,哈哈!
第93章 诱饵
张君之所以在如玉那里漏了口风, 叫如玉知道张震未死,是因为他委实经受不了她那带着□□诱惑的逼问,但如玉是个例外,除此之外, 他不会再告诉任何人。
终于,张君还是接过了小囡囡, 抱在怀中低声逗道:囡囡,叫声二叔!
周昭伢声伢气学着孩子的声音叫道:二叔!
小囡囡还没着过风吹,软丢丢白嫩嫩的瓷娃娃, 肌肤凝透,仰面看着张君, 伸手要往他脸上够。张君立刻要将孩子还回去,周昭站了起来,顺着张君的手将孩子举高, 又压他坐在自己方才坐过的圈椅上,问道:囡囡生的好看吗?
张君点了点头,低声道:天下再没有的好看。
周昭万分难过, 哽噎着声音道:可惜你大哥看不到了, 可惜他永远看不到了。
张君闭了闭眼, 硬了心肠准备将孩子递还给周昭, 忽而这小囡囡一把抓住他鬓角几根乱发, 小手儿攥的紧紧,眼看就要扯掉。张君低声叫道:大嫂,大嫂, 快拉开囡囡的手!
周昭忽而就笑了,丈夫死后三个月,她叫张君那惊慌无措的样子逗笑了,也扯不开囡囡的手,囡囡生生拽掉了张君额头一撮子头发,拿在手中玩着。
张君要递还孩子,周昭却转身走了。过得片刻,她端着药匣子过来,低声道:我瞧着像是出了血的样子,不期我闺女竟有这样大的手劲儿。这就好,女子不输男儿,长大了才能不受这些坏男人的欺负,囡囡儿,咱们替二叔上药,好不好?
永远冷若冰霜,目下无尘连个笑都不肯轻易露于人的女子,谁能想到她也有这样温柔细腻的声音,此时她与张君一起逗弄着那个孩子,就仿佛一家人一样。
如玉在外面站着,脚都冻僵了,忽而自东厢出来个丫头要去洒水,瞧见主屋窗下所站的如玉,才要出口,便见如玉远远伸帕子摆着手。这丫头并未看清主屋窗下站的究竟是何人,以为仍是这院里的丫头,打起帘子进屋去了。
如玉跌跌撞撞出了院子,走到竹外轩门口,忆及她逼问张君那一回,张君就曾说:等大哥的丧期过了,替我生个孩子吧!
她彼时不明白他的心理,只觉得他总是想跟自己好好过日子,才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可直到方才听了一会壁角,才恍然大悟。他确实想要个孩子,他想用那个孩子,拴住自己爱周昭的那个颗心,将他拴在她身边。好不至在大哥不能回京的日子里,做出违背人伦的事情来。
他也在努力的,想要做一个好丈夫,可恰如她的一颗心不由自己一般,他的心也不由自己,放不下丧夫之后孤苦伶仃的周昭,放不下那一出世就没了父亲的孩子。
周昭并不是爱张君,她就仿佛是要激起刽子手怜悯与悔痛的死者家属一样,要一股脑儿的将孩子的可爱,自己的痛苦,她生命不能承受的,这鲜淋淋的苦难全部呈现给张君,想将自己的痛苦转嫁到他身上,从而让他痛不欲生,并因此,获得一种仿如复仇的快感。
终于,如玉还是未踏进竹外轩。她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府东门,一个人过了两府间的夹道,打算往西市后那小院儿里去歇得一夜,闷闷的走着。这个春天的雪,仿佛没有停的时候,而如玉对于整个冬天的记忆,也一直停在无尽的绵绵大雪之中。
大雪将整座偌大的西市遮掩,站在白日里处处摊贩的偌大广场上,如玉转身四顾,一时间分不清究竟那条巷子才能进自己那小院儿,看了许久,试着踏进一条巷子,入巷不过几步路,这巷子又分了三条分岔。
她不记得这三条分岔,转身望了半天,才发现这竟是个十字路口,脚印被落雪掩盖,半夜的一坊之中,她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走去,每一条巷中都有落雪无声,每一条巷子都延伸向远方,可她那小院子它究竟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