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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荡闭着眼睛道:儿臣罪该万死。
你确实该死。须知家国天下,咱们皇家,是坐在整个大历的疆土上,屁股底下狼烟四起,你争来朕的位子,又如何能坐得稳?
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空有野心而不能兼顾内外,朕要你何用?归元帝面色蜡黄,不停往下滴着汗珠,巍巍欲倒,拂袖道:放张君出城,跟朕回宫,有什么话回宫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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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皇帝一行人撤走,张诚跟在他夫妻身后,忽而一声笑道:二哥,这一回你得谢谢我,若不是我快马加鞭到宫门外,又托和悦请出皇帝来,你今天得死在这里。
如玉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兄弟可不就是拿来救命的?你若有难,难道你二哥不会救你?
到了墨香斋门外,张君几步窜上房顶,拣下如玉那挂于房脊上的小布兜儿掂了掂道:大约还剩得一半,想要出趟外差是不够,可出去随便走走,银子还是够的。
如玉听他话里有话,笑问道:去那里?
张君反问:你想去那里?
如玉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想回趟陈家村,瞧瞧我的院子,看看我那些熟人们,看他们可还好。
张诚也是一声笑:穷壤僻壤的小山村,有什么好看。你是没有去过好地方,等我们兄弟几个将来闲了,带着你大好河山走一走,你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张君白了张诚一眼,带着如玉上了马,策马却是出城的路径。
张诚撵了几步,追着喊道:就让我送送你们又能怎样?
张君总算勒停了马,等着张诚撵上自己,两兄弟带着如玉,一路说说笑笑,往城门口而去。
今日城门口也盘查的分外严,守城的卫兵显然认识张君兄弟二人,抬头扫了半天,问张君道:但不知张翰林要往何处去?宫里才出的旨意,京中但凡五品以上官员,出入京城都须出示公函,若无公函派遣,不能出城。
赵荡今天敢在西市动手,就证明他已经掌握了整座京城,皇帝被架空了,太子寄予希望的援兵还在半路,也许今夜他就要动手。张君身为御前翰林学士承旨,是带着皇帝圣谕的。
他将圣谕呈上,但如今这些守兵们已经全换了赵荡的人,放不放他们出城,仍还要看赵荡的意思。
守兵道:张承旨可以,但尊夫人与贵府三公子,不能出去。
张君与如玉相视一笑,解释道:本官虽有公事在身,却也想带自家夫人一起出去踏踏青,至于我兄弟,不过顺道相送而已,旋刻即回。
城楼上,齐森一双寒目,正在冷扫着城楼下的张君一行人,吩咐手下道:放张钦泽出城,带五百人围杀,记得不要伤了那小媳妇儿,要原原本本毫发无伤的带回京城,送到王府。
这人问道:张诚怎么办?也放出去?
齐森一听张诚二字,先就一声冷笑:那不过是个软蛋而已,大约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要跟着张君逃命去了,放出去,一起杀!
张君兄弟二人出城不久,便有一马自城外疾驰而来。来人下马上了城楼,远远对着齐森吼道:不好,夏州关口有十万花剌兵入历,只怕是张虎放进来的。快,快去通知王爷。
齐森也是吓出了一声冷汗,直接跃上城楼,跨上一匹快马便赶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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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仍是拼了命一样的奔跑,进了福宁殿,两个皇子,三省六部的大臣们皆跪在大太阳下,鸦雀无声。
齐森快步走到赵荡身边,跪而耳语。赵荡只听得一句,随即深目圆睁:张登这个老贼,他竟
不顾内侍们的阻挡,他膝行着爬进殿,至归元帝身边,那件鸭卵青的外氅上泪痕斑斑: 父皇,儿臣不曾发兵,已是大罪。可是二帝为了能够对抗儿臣,如今已然兵临城下。儿臣便是狼子野心,也比不得他卖祖求荣。兄弟阋墙,不过内乱尔,引夷入境,不是狼子野心,而是昏庸无能,是任夷宰割。
儿臣此举,实为被逼无奈,还望父皇明察。
你说什么?归元帝立刻就站了起来,脸色由黄转绿,一身的力量,全在那双眼睛之中,显然也是初闻此事。两个儿子,一座江山,他们一生的才华与精力,全耗在了彼此杀伐上。
归元帝猛得仰头,直挺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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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短暂的,归元帝又醒了,两个儿子就在当庭跪着。
他有龙床六张,后六宫不知多少床榻,那一张都可睡得,可有这样两个年近三十虎视眈眈的儿子盯着,天底下没有那一张床能叫他睡个安稳的好觉。
他们是他身体里发出的胎芽,吸噬着他身体的养份长成了参天大树,如今都心怀诡异,欲要杀掉对方,也欲要杀掉他。
赵荡通过杀掉赵钰,夺得京外两座大营的绝对控制权,而储君赵宣,则意图引外夷入国,来与之抗衡。如此举动,愚蠢之极,这那是儿子,这是索命缠魂的冤亲债主,名为儿子,实乃孽障。
而他膝下只剩这两个儿子,江山还得要他们传承,并破败下去。
若是朕的钰儿还活着,该有多好。归元帝任凭端妃给他喂着参汤,半流半饮,唇角澹澹:他替朕守着国之门户,朕什么也不用怕,能安安生生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