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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卓默默点了点头,随即又垂下了头。如玉又问:是你主子完颜冠云叫你跟着我的?他想叫你做什么?
阿卓道:他想请您到我们金国去作客。
如玉见张君手中那鞭子跃跃欲试,狠狠瞪了一眼按止他,走到阿卓面前道:若他想请我作客,当初我在鸳鸯淖的时候就该请的。你瞧这会子我都回到大历了,路途如此遥远,他远道儿上巴巴的请我做什么客?
阿卓咧嘴嘿嘿笑个不停:那时候,您还是个孕妇。我们元帅说,孕妇不方便,总得你生了孩子再说。
如玉再抑不住怒气,接过鞭子对准这阿卓狠抽了两鞭子,怒骂道:还想作价儿把我卖掉,又嫌我是个大肚子卖不掉,所以一心守着我生产,准备等我生了孩子再卖是不是?
她转身跑出牢房再冲出廊道,几步上了台阶,外面便是后苑那一片静静的玉皇李林子。在林子里窜了几步,如玉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提着那条柄上一层乌油,叫血染的浸透的长鞭,慌得扔了鞭子,便叫张君自后追过来,揽到了怀中。
如玉混身都在发颤,再忆及完颜冠云那总是深不见底又怀着忧郁与审夺的眸子,满身寒气自脚底往上泛着。她转身扑入张君怀中,埋头半晌道:原来之所以我能在鸳鸯淖安生呆得八个多月,只是因为我怀了身孕的缘故。
徜若当时张君不去接她,她在鸳鸯淖生了孩子的话,大约只能到初一满月,她就得被迫与初一分离,继而被完颜冠云带到金国去。
张君一点一点,将如玉慢慢揽紧在怀中,明知无比残酷,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冷静的分析着:完颜胥之所以会帮赵荡,是因为他想借赵荡而臣服西辽,掌控西辽。迄今为止,赵荡仍还在完颜胥的掌控之下。
你生孩子的时候,恰是耶律夷当死之机。若你在鸳鸯淖,完颜冠云来劫人,你觉得赵荡会不会为了你而放弃唾手可得的西辽宰执之位,放弃他仅有的,可以重新回到权力之巅的机会?
如玉埋头在张君怀中,默不作声。以她对于赵荡的了解,那样的抉择,当比让他死更难。
张君又道:他反抗,则将失去一切。顺从,只需要将你拱手让给完颜胥。
恰如姜后想利用你去杀赵荡一般,金国大元帅完颜胥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若他以初一为挟,将你送给他的对手,他的敌人们,你一样要替他卖命,到那时,从东府到西府,从东家到西家,你终将沦为金人手中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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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时天已经全黑了,如玉策马一路跑在最前面,一路横冲直撞冲过西市,到府门外也不必下马台,直接跳下了马一路狂奔,疯子一样奔往竹外轩,还未过夕回廊,隐隐便听得一阵婴儿的哭泣之声。
于一个有孩子的母亲来说,天下间最可怕的事情,约莫就是孩子的哭声。她疯了一样冲进院子,到了房门上却又生生止步,房中有乳母的笑声,孩子的浅语。
如玉退出来在廊下洗了把脸,净过了手,拍打过一身的尘土。扬起头,便见白奶妈抱着初一站在廊下。
两个奶妈也是有心,将张君在奉圣州所买那虎头帽改小了,戴着恰恰好。圆圆的虎头鞋子虎头帽,裹的圆乎乎果真一只小老虎一样。如玉还未伸手,孩子已经抓抓着两只手凑了过来,她满怀抱上,轻嗅着他绵腻腻的小脸颊儿。
张君还押解着西京一众不肯认罪的地方官们,与刑部官员办理过交接手续,再匆匆回府,回到卧室时,如玉怀里偎着初一,俩母子团在一处睡的正香沉。
他坐在床沿上,握过初一的小手。小家伙白白净净,眼儿深深鼻梁高挺,睡着的样子分外可爱。张君忍不住在他颊侧轻轻一吻,浸润着如玉香气的小家伙,如玉生的小崽子,他的儿子,四仰八叉着两只手占了大半边床,将如玉挤在角落里。
亲过了还不够,张君伸手进去,捏了捏小家伙的小屁屁,又软又嫩。心爱不够恨不能亲一口,又摸了摸小脚丫,软溜溜心痒难捺,心头溢着满满的幸福,好死不死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下,谁知力使过了劲儿,初一忽而眼睛睁圆,盯着他爹眨了眨眼,在张君一脸的惊恐中哇一声大哭。
如玉将儿子抱到怀中颠着,张君好死不死要招惹儿子,洗过澡回来小初一还醒着,满眼戒备看着这个想要跟自己抢床的男人,死活不肯闭眼睛。
这一夜,初一终归是战胜了张君,团在母亲怀中舒舒服服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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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八是佛诞日,相国寺有浴佛会。姜璃珠如今总算摆正了婆婆身份,要带着两个儿媳妇往相国寺去参加浴拂会。
舍豆儿是四月八的旧风俗,此时江淮一带的青豆儿正好下季,自运河运到京城,因北方的青豆尚是青苗,所以豆价极贵。姜璃珠自己亲自抱着一盆豆儿,出到城门外最热闹的地儿,以身作则下车舍豆儿,无论肮脏烂褛的,还是衣着华丽的,每人皆要施得一枚,念一声佛号。
如玉自己吃了几枚,洒了花椒八椒与盐煮出来的嫩青豆,风味倒是绝佳。
到了相国寺,山门上已经是人挤着人,里面高僧大德们披着祖衣,鲜花供烛已备,大雄宝殿外香云缭绕,香花处处,佛乐声声,无论僧家俗家,所有人虔诚而立,只待吉时一到,浴佛大典便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