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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极为厌恶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博弈与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她能够坚持到最后,心底所想的也不过就是让母亲和弟弟安心地待在她身后,不必去直面那些复杂阴暗的东西,能够保持内心的纯净,健康快乐地长大。
结果她忘了,人的成长并不会因为她的意志而停止。
更何况她已经缺席了那么久的时光。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弟弟已经长成了她都觉得陌生的模样。
与父亲越来越像,却没有足以匹配野心的能力。
那次谈话到了最后不欢而散。
明宴进入明氏高层的计划被无限搁置,明欢彼时还想要补救,好好磨一磨弟弟的性子,只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转行,她会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支持,要么就在明氏的基层继续虚耗终生。
除非明宴能力真的过硬,在部门内部有较为突出的表现,否则明欢绝不会因为血缘的这一层关系给他开后门。
她能给他开一次后门,他就能要求第二次、第三次……
而还未等她给弟弟开后门,他却已经无师自通了以利益许诺与人交换欲|望满足的能力。
或许是因为他的野心膨胀,另有打算,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在朋友们面前的虚荣心,明欢并未深究,因为那不是最重要的事。
明欢并不希望弟弟最后在无尽的欲|望里彻底迷失自己。
然而做了那么多年的明总,明欢已经没有时间与精力、也学不会那些柔和委婉一些的手段去迂回地劝说弟弟回头。
她强硬而严厉地拒绝弟弟的要求,叫他远离那些带他学坏的狐朋狗友,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他谨言慎行,不可仗着家里的背景胡作非为。
明宴自然还没有到胡作非为的程度,然而姐姐的态度却叫他越发的恼怒与不服气。
姐弟俩开始不断地吵架。
明夫人一开始还沉默着,偶尔站出来当和事佬,但当明宴一次次哭着回来跟她抱怨姐姐心狠,到最后以死相逼的时候,她才一点点偏向了儿子。
随着年纪渐长,她也慢慢要考虑未来。
明欢的能力,她自然是不担心的,即便没有她这个母亲,明欢依然能够生活得很好。
而且或许她这个做母亲的才恰恰是明欢的拖累。
但是小儿子年纪轻轻,小的时候没过过什么好日子,长大之后没有再遭受到什么大的挫折,却不如姐姐厉害。
如今被姐姐压着,明宴是怎么也出不了头的。
明欢工作忙碌,回来陪伴母亲的时间并不多,日日住在跟前的明宴抱怨得多了,明夫人心底难免生出些偏向来。
她也开始跟着明宴发愁——
自己在的时候,女儿就算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也要对弟弟厚待几分。
但是如果自己不在了呢?
明欢可是能够眼睛眨也不眨就把自己亲爹送进监狱的狠人,又能指望她对所谓血缘有多少顾虑与留恋呢?
她现在嘴上说得好听,不论弟弟做什么她都无条件支持,然而仅仅只是进入自家的公司这样小的愿望,她都不愿意满足,谁又能确定她真的会永远支持包容弟弟做别的事?
再进一步想,谁又说得准现在的明欢又是不是在演戏?跟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她到底有多会骗人,明家的人都是深有体会的。
怀疑的裂缝一旦出现,就再也不可能愈合。
明夫人渐渐跟儿子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试图向女儿索取一些能够让明宴立足傍身的东西。
光有钱远远不够——钱总有花完的一天,明宴更想要权和公司的股份。
他们似乎并未意识到,这样贪得无厌的态度越发的向他们曾经最讨厌的人靠拢。
当然也有可能意识到了,但终归自己的利益才是最要紧的东西。
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并不要紧——
这还是明欢以身作则教给他们的。
他们这样明显的态度变化,明欢自然不会感受不到。
最初是不敢置信,随后是默默忍耐,她的态度一度和缓,试图通过退让回到过去的关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那并不可行。
她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工作中去。
间歇性的痛苦辗转之后,她渐渐选择了“认命”。
三十二岁时,明欢查出绝症。
还有治疗的希望,虽然痊愈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以她的身份背景,足以请来全世界最好的医生,至少也能为她多续上几年的命。
但明欢只考虑了一晚,就拒绝了。
在那之前她回过家一趟,因为一个会议临时推迟,她有了空闲的时间,恰好路过明夫人的楼下,便没有特意打招呼,想回去看看母亲。
然而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她便听见弟弟在屋里说话的声音。
“……要是姐姐不在了就好了……反正她也没有孩子……”
其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唯有这两句话如同朗朗晴空之中的一道惊雷,陡然间在她耳边炸开。
明欢的脑袋转得多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最后发现弟弟的意思只有可能是那一个。
姐姐不在了,没有孩子,母亲又没有能力,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至于公司里其他人会不会反对,他压根没考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