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悲憤的重逢 pò⑱щu.còм
第五十一章
(啾—,啾—,啾—)
窗檯上的鸟一会儿歪头,一会儿啼鸣,把室内听力极好的人儿渐渐唤醒。
「唔」
躺在床上的沉洛熙稍微一动,好看的眉毛全然皱在一起。全身筋骨像刚被拆卸完又组装回去一样疼,甚至还隐约觉得四肢酥麻提不上力。
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了一会儿,开始一眨一合的搧着,窗外强烈的光线让他觉得难受模糊不清。他艰难的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把遮光窗帘关上。
当他把刺眼的日光挡下后,室内还是挺明亮的。这时他才摸了摸自己右半边的异瞳,在前面挥了挥自己的手。
黑的完全看不见。
左边的肉眼也变的模糊许多。
「瞎了?」沉洛熙淡淡的说道。
他疑惑的把手放在眼前细细观察,很明显的只剩单边肉眼的视力,而且细节部分还模糊不清的。
一口压抑的气息,从他精緻的鼻子轻轻呼出,他放下在面前挥舞的手,学着适应这少了许多视线的眼睛。
若能掩人耳目不被发现的话,他才不想,又被抓进手术房开刀,重组异瞳那种痛,一生一次就好了。
他并不是真的不怕痛,他也是肉做的,只不过是以前不怕死而已,但现在,他怕了。会怕再也见不到他的狐恩,怕狐恩没有爹爹了,若再没了爸爸,该多可怜。
也不知道他的小老虎这几天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又受委屈了。
沉洛熙歇了一会儿,开始大幅度起身坐着,血液开始活动流淌,似乎就把那酥麻感一併冲掉了。这就是电刑可怕的地方,当下能把你折磨的比死亡还要痛苦,清醒后却发现吋肤不伤,你想哀嚎,也只会被当个无病呻吟的疯子。Ⓟo⒅.ásìá(po18.asia)
还好寝室内没有其他人,他可不想被当成疯子。
躺了太久,毛发都压歪了。
沉洛熙甩了甩尾巴和头上松软的毛发,开始在寝室里找起他的毛刷。
兜了好几圈才发现刷子就在镜子前的矮柜上。他无奈的苦笑扯动唇角,嘲笑自己的笨拙,看来他还是得多适应这双眼睛,否则会露出破绽的。
拿起毛刷开始朝尾端较深的紫色毛流梳理,一下、两下,让他回忆起上次在寝室梳毛,好像已经过很久很久了。那时他也是刚养完伤,正想出门走走晃晃,才刚打理完自己,那个男人就拨了通话过来,带着他去兜了好多地方。
沉洛熙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渐渐又没了表情。
喀的一声,他把毛刷放回矮柜,这时才想起今天好像也是週末。
小恩没上学吧?
那他得赶快回家陪他的宝贝儿子。
来到衣柜前拿出保暖的衣物换上,一觉醒来,天气又冷了许多。看着时间还没很晚,决定顺路再去帮狐恩添几件衣服。
离开罗德亚后,他来到了市中心的闹区。
沉洛熙将Arum驾驶到公设的立体停车场停放。独自走上热闹的商街,经过了许多摊商卖力的推销、拉客,还有店铺外不断塞传单的人,都还没看到自己要的店铺。外头的冷风早就把他的耳朵颳的发红,他伸出埋在口袋的手,把耳朵压下来捂热搓暖,才又继续向前。
走了一段路终于看见一间童装店铺,他立刻加快脚步,上前进去避寒,甩松尾巴毛上沾染的溼气。
他在里面逛了逛,发现这里不仅有童装还有许多亲子装。一阵精挑细选过后,篮子里全都是布料最好的衣服,还不忘买了孩子的雪靴、围巾、手套,这些御寒配件。正在成长期的孩子,几乎是半年就要添一次衣服,尤其像狐恩这种健康的Alpha宝宝,长得更是惊人快速。
随后又挑了几套亲子装,还有一顶自己的毛帽。是等会儿他一出店门要带的,以防等一下大耳朵又冻僵了。
结完帐,他揹上购物袋、套上手工编织的毛帽,终于觉得不在那么寒冷。帽子里的耳朵暖烘烘的,时不时窜动几下,很是招人喜欢。
走往回返的路上,他停在路边的一台杂货摊贩前,盯着某件商品许久才看出来,那是一个帆布做的袋子,外头绣着精緻的花。
花语是重生的爱。
沉洛熙淡淡的笑了一下,继续踏上回返的路程。
爱不会重生的,那花语,果然只是个凄美的民间传说。
他看了一眼天空。比起刚才出门时,已经不知不觉垄罩上了一层一层厚厚的乌云。
身体刚康復,过度劳动又受寒,沉洛熙一到停车场楼下,就感受到了身体发出的不适感。快速的缴完停车费后搭了电梯到停车的楼层。
他呼着白气,隐约看到自己的Arum旁边站了一抹身影,已经衰退的视力,模糊的让他看不清远处的人长什么样。他也没太在意,大概是个陌生路人刚好在等人或是抽烟而已。
他把下滑的购物袋往肩膀颠了颠,一步一步的往自己Arum上前迈步,瞥也不瞥那个人一眼,打算从另一边车门上车。
「洛熙。」男人浑厚的嗓音让他停下准备打开车门的手。
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沉洛熙抬起眼帘望向男人,一瞬间无法聚焦的视力让他心急。当男人绕过车子走到他距离几步时,他终于看清了男人那张依旧英俊的面容。
但沉洛熙身体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竟是不自觉的把脚步向后退。
劳斯凯错愕的看着沉洛熙朝他退了脚步的动作,僵在原地决定不再上前。
已经快两年了,他们都不曾再见面,劳斯凯看着眼前已经做为人父,却依然吸引人的美少年,心里的悸动已经不是点水的波动可以形容,那是足以掀起漫天水花的翻腾大浪。
但眼前的沉洛熙对他,却是全然不同的观感。
悔恨与憎恶交织,佔领他的心智。不懂,事到如今了,这个男人还来找他做什么?
沉洛熙的直觉不断怂恿自己,别和眼前的男人再有瓜葛,赶快离开!
他以最快的速度开了车门。可笑的是,他手脚现在根本不灵活,在他开车门的那一刻,早就被身为优秀Alpha的劳斯凯抓住了纤细的手臂,阻止沉洛熙的逃离。
肩上的购物袋在拉扯间掉到地面,散了一些出来,就连他头上的毛帽也一起掉落在地面沾上了灰。沉洛熙此刻只激动的顾着挣脱男人对他的触碰。
「洛熙,洛熙,你冷静点!」劳斯凯没有想到沉洛熙的反应会这么大,手上箝制他的手劲越来越大,把原本就静不下来的沉洛熙捏得更疼。
沉洛熙视线一黑,开始涌上失去视觉的害怕情绪。激动的他,根本听不进去劳斯凯说了些什么,儘管他有馀力思考,他也不想听。
「我只是要问你一些问题,你缓一缓呃!」
混乱之际,沉洛熙一回头就伸出獠牙,朝劳斯凯手腕张口咬下。
这一口他完全没有留情,咬在手腕动脉上,两颗尖锐的獠牙深深扎进劳斯凯手腕里的肌肉组织。这是他以往对处决目标压制的方式之一,只要对方敢在动一下,这块肉,他绝对会撕咬下来!
劳斯凯见他已经露出獠牙,开始攻击自己,妥协的放手。
他看着沉洛熙如此生气的模样,狞着鼻咬他,高昂的情绪让沉洛熙向后垂着的耳朵频频颤抖,漂亮的尾巴毛也全竖起毛根,像隻刺蝟蓬了起来。
「我就问你一些问题,问完,我就会自己离开。」劳斯凯皱着眉,低头看着眼前如此思念的人,像对待目标物一样厌恶自己,还不惜露出獠牙攻击,他自己也觉得难堪不已。
沉洛熙听完劳斯凯给的准话之后才放开了他。防备的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用手背抹掉嘴角残馀的血渍。
劳斯凯沉重的直接切入问话重点:「卡加尔是不是在你那?」
听完劳斯凯问的问题后,沉洛熙瞬间觉得可笑又可悲,嘲讽:「你自己的Omega在哪你不知道,还跑来和我要人?」
这一刻有多心寒,大概只有沉洛熙自己才知晓。
「洛熙。」劳斯凯冷静的说:「卡加尔死了。」
沉洛熙轻抬了一下眼帘。他模糊的看着眼前的劳斯凯,就算他现在视力衰退,但绝对没错过劳斯凯表情里的那一抹落寞。
才想着劳斯凯来找自己说这些做什么时,紧接着就听到比这寒冬还要心寒的话。
「我只是想知道,卡加尔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卡加尔是不是被你杀的?
儘管劳斯凯口气平稳察觉不出情绪,但沉洛熙知道,这个男人时隔一年多了,还会大老远跑来这边质问自己,十有八九就是已经定了他的罪了。
连原因都还没查明,就急着来这边怪罪自己。劳斯凯你就这么爱卡加尔是吗?
那好,我就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是我杀的。」沉洛熙冷冷的说出。
「」眼前的男人面色逐渐没了平静,代替上的是比哭还难看的痛苦表情,劳斯凯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微微颤抖着问:「为什么?你就真的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
心狠手辣这词都用上了,在劳斯凯心中,自己到底有多不堪?
沉洛熙心里凉了个彻底。
当初是谁让他踏上这条无情的杀手之路的?
是谁信誓旦旦的说,会陪着他一起活下去的?
沉洛熙已经记不清回忆里那个模糊不清的少年,是如何温柔的笑着,哄他从天台边缘回头的了。年少的承诺一长大后,就只是个童言无忌的玩笑话,谁也不用负责,会当真的,只有长不大的傻子吧?
要说心狠手辣,他根本还不及卡加尔的一半。连还没出生的孩子都想扼杀难道卡加尔的恶行罪状,在这个男人面前就能十死不问,全数赦免?
也罢,如果在你心里我已经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兇手了,何必多馀的去和你做解释,还要担心你要不要听,相不相信。倒不如,就让你误会到底。
沉洛熙冷冷地笑道:「对,我心狠手辣,尤其是对待你劳斯凯的人,我更下的去手。看着卡加尔死前的哀求挣扎,想像着你们即将天人永隔,我心里就痛快极了!!」
「沉洛熙!!!」劳斯凯突然一阵怒吼。不相信他的小狐狸竟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一吼,更多的是劳斯凯对自己的自责,是他把沉洛熙变成现在这样。一开始那个活泼开朗的可爱小狐狸,难道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如果是这样,劳斯凯简直恨透了自己。
「心疼了?」沉洛熙面无表情,不具温度的说道:「你心疼就好,我也就是想让你体会体会,心疼究竟是什么滋味!」
外头的寒风颳进停车场,把沉洛熙的毛发掀的飘扬,也把他单薄的身子吹的好冷好冷。
这一场简单的谈话让两人心里受尽折磨。
他冷睇了一眼劳斯凯手腕上的咬伤,从动脉涌出血流如柱的触目景象,鲜红的血沿着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指,流到指尖,再掉落地面。
滴答,滴答,滴答。
竟然变成了他最爱听的雨滴声。
或许,之后他也会开始讨厌听见雨声了吧。
沉洛熙蹲下身子捡起掉到地板的购物袋,和散落出来的童装。
一站起身,沉洛熙就准备去开车门,这回,劳斯凯却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腕,轻的能够一撇就甩掉的力道。但这次,沉洛熙下意识却没有甩开他。
劳斯凯原本怒气高亢的情绪已经温和了下来,甚至有点半哀求的开口:「让我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好吗?」
沉洛熙拿着购物袋,僵硬的冷冷看着他。
劳斯凯望着袋子里满满的童装,语气明显压抑着痛苦,却柔和的问:「小恩过得还好吗?」
沉洛熙听完,头也不回的立刻上了Arum座舱。
回应劳斯凯的,是一声大力的关门声,和反重力喷射引擎的轰鸣。